不學吾述

店裡打烊後，慕容飛趁著夜色再次來到天潭。

白天的天宮商城繁華之外，氣氛非常浪漫清新，如同天真的公主化身，四處可見漫天的桃花飛雨，雨落地即成光再回到樹身的循環，一到晚上則是成為雍容華貴的夜后，四處盛開著春日的白色梔子花，飄散陣陣花香。

天宮商城也是靈界最美麗的不夜城。

經過天宮老大的精心規劃，座落在五個方位的五角大樓做為商城的總結界屏障，每棟高為八層樓由天宮直屬管轄做控管與物流中心，除這五座大樓之外，其餘最高樓層不得超過五層，而依著各行各業分出顏色與排列，以琉璃瓦交錯構成七彩虹光，處處高懸著宮燈做為照明，十里連綿不絕。

而招牌燈皆使用紅色油紙燈籠，如帷幔般一片一片重疊著，閃爍著貴而不俗的豔紅色光芒，襯托著商城中心，也因此才被稱為【夜后】。

慕容飛盤坐在天潭外圍的水池畔，面向被風吹起陣陣漣漪不絕的水潭，一臉意興闌珊兼出神的模樣，腦裡卻是不停地在思考著關於天潭與地潭之事。

思考的時候習慣叼著根菸，不過被強制戒菸後只剩下糖能咬。

伸手入口袋隨便掏了根棒棒糖出來，看也不看的拆封就含進嘴裡，反正一定是螞蟻等級的甜度，上回是蜜糖紅豆口味，而這回是雙倍焦糖布丁口味，這隻黑貓該小心糖尿病。

想起被慕老板禁菸時，正叼著一根棒棒糖的黑貓狐狸很大方地將面前一整盤各形各色的棒棒糖遞向慕容飛，那表情超像牠以前也是個老菸槍，慕容飛伸手就抓了一把丟在口袋以備不時之需。

若不是看見黑貓狐狸正常時真的會吃，他就不由得要想是不是被那隻貓給整了。

以後一定要養一隻廚藝萬能、甜點也超強的貓妖，既可以吃到好吃又健康的，還能要求減糖。

轉移了一下思緒讓腦袋喘口氣，這樣能各種想法可以有個轉寰，慕容飛再回到天潭這件事上。

那時候黑貓狐狸是帶著他來到這個位置開啟捷徑的通道，可是黑貓狐狸也說過，那個方法只能用一次，如果照司馬凌所說的兩個條件以及當他回神時人還坐在當下，這代表黑貓狐狸是讓他靈魂出體了。

從地潭回來之後，黑貓狐狸反而不像之前那麼多話，雖然在店裡幫忙慕容飛替慕老板一起扛這家老店，一方面似也在觀察慕容飛的舉動。

可是多半時間都有點六神不濟之感，雖然還不到有體無魂的行屍走肉，但顯然就是睡覺或是恍神的時間頗長，只有營業時間或是在慕容飛叫牠時，黑貓狐狸才會忽然眼睛發亮回應，有時候甚至連營業中也在出神。

慕容飛想起了黑貓狐狸說的「天意」以及在中途跟他分道揚鑣時黑貓狐狸是衝進了魔界裡。

而後就在地潭遇上了司馬凌。

這個任務起初說的就是「修羅」。

接著引發出來的點是「冥府哭泣的女人」、「不死鳥」、「金翅鳥」，需要「五男一女」搭乘才能飛行的「百萬年之船」，接著循環前面「三個」。

不對，最後一關應該是「修羅」。

好像將一切都設定好了一般，慕容飛沒有打算推翻或是質疑這些安排好似的劇情，重新遇上龍羽又正好認識了東方文與沐琤，巧遇龍羽或許是意外，但是他們三人會特別來店裡絕對不是偶然，而且其中的人都與這些關鍵有關聯性。

不死鳥相關者──沐琤與東方文，金翅鳥相關者──龍羽。

但是就算有這些也達不到五男一女，黑貓狐狸說過牠要一起去，好吧！一隻公貓妖加起來也就四男一女。

司馬凌說接替他的人會在該出現的地方等慕容飛。

該出現的地方，一定是自己會經過的地方，不然就不叫「等他」了。

所以不是在天潭嗎？

慕容飛一直想不透黑貓狐狸說的「只用一次」是什麼意思，後來就算在對黑貓狐狸套話，也就是預料中的問不到什麼。

只用一次……

「坐在這迎風賞月沉思，這種好興致怎麼不找人一起呢？」

熟悉的聲音響起，慕容飛低笑出聲，席地之姿迴身看向他們。

龍羽、沐琤與東方文不約而同地同時來到天潭，而說話的人正是龍羽。

「正在等你們來啊！」慕容飛道。

「把你知道的事說清楚。」東方文冷然地開門見山道。

聽到東方文這句話，卻激起了慕容飛的反證思路，他一擊掌道：
「如果把這一切倒過來想，莫非這是一個考驗自己面對修羅的關卡?」

「面對修羅？」龍羽質疑地反問。

在慕容飛還沒說話之前，東方文已率先道：「找個安全的地方談。」

※

四個人再度開拔回慕老板的店裡，慕老板與黑貓狐狸都不在店裡，只剩固定待在店裡的妖怪們，其他幾乎都揪團出去玩了，為求說話隱密，慕容飛開了老板的休息室隔壁的獨立隔間區，讓龍羽三人先入座，再端來一桌子的零食點心與茶水飲料，儼然一副是戰前討論卻好似三五好友茶話敘舊，一點也沒有緊張感。

一切準備好後，慕容飛才坐下，將自己在天潭旁想到的所有環結講給龍羽三人聽後，慕容飛再道：
「總歸納這一切的重點，修羅為何是修羅，乃因為嗔心而生了魔心，那就像病毒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反過來一看，當處處在提醒我們關鍵處有修羅時，他應該也就是一個救人的計畫。」

「你怎麼肯定？」東方文淡聲問道。

「因為我下去過。」慕容飛道。

「既然你去過，什麼原因找上我們？」東方文不留情地問道：「龍羽跟你是舊識這我不能說什麼，但龍羽是個很不會拒絕朋友的傢伙，我也不會因為你是他朋友就立刻接受你，坦白說就是我要杜絕你會是用這些『關鍵』人物故意引龍羽或沐琤上勾。」

「小文！」

「龍羽不要替他解釋，我就是要聽他講。」東方文道。

正想對東方文解釋慕容飛不是那樣的人時，卻被東方文一句話堵住，龍羽一時沒預料到東方文居然沒講幾句，連珠炮本性就拔栓開火，沐琤制止了他道：
「我覺得文姐沒說錯，他既然敢找我們就要有被質詢的覺悟。」

東方文一掌輕按在桌上，與慕容飛互視的氣勢有著不容欺騙的威嚇性：
「回去的路上我越想越不對，為什麼初次見面你就好似知道了我們的底一樣，這點讓我無法相信你，而你口中的事件基本上我看是你的任務吧？賣關子了這麼久，是不是也該解破了？畢竟你也說了，天人嘛，若生了嗔心就是魔心，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存心更或是別有居心，不如把你的眼罩拿下來，大家真誠以對，再來商討幫不幫你，如何？」

「為什麼要拿眼罩？」沐琤疑問，隨後又補了一句：「雖然我很想看。」

「恕我冒昧，你那張薄薄的假臉皮就算了。」

忽略沐琤聽到假臉皮馬上轉頭質問龍羽不是說臉是真的，而龍羽只能回以一臉超無奈的反應，沒理會兩人的東方文目標在慕容飛的眼罩，他再看向慕容飛沒有迴避的目光。

剎那間，慕容飛看到了東方文眼裡閃過了一瞬虹光，東方文再道：
「你的眼罩就是壓制你魔氣外漏的寶物吧？」

「欸？」沐琤這會兒更訝異了，「你是魔？」

「半魔。」東方文道，順便賞給沐琤一個鄙視的眼神，「蠢蛋琤，看到長得俊的就什麼都忘了。」

沐琤朝東方文吐了下舌頭，「都有道具跟臉皮了誰會知道，又不是你那Ｘ光眼。」

東方文繼續鄙視沐琤後再道：「如何，要老實說了嗎？」

被這樣一連串質詢的慕容飛先生目瞪口呆，隨後哈哈大笑道：
「爽快！說得好！就是這種有話直說、直來直往才讓人覺得安心！」

東方文瞇起眼瞪著慕容飛，正要發火時，便見慕容飛手舉向右眼的眼罩處，毫不猶豫地就拿了下來。

被龍王總長封印的魔氣只有細微地放出，他們先看到了龍羽早就知道了藍綠色的雙眼，慕容飛再伸手往自己臉上一抹，幻象消退後，真面目登時露了出來。

沐琤沉默地凝視著慕容飛的真臉，再轉頭又凝視著東方文，最後對東方文歎氣道：
「你可憐了。」

精明的東方文雖知道沐琤貌似又要調侃他，但卻不知道這回箭是要往哪發，其實可以淡定不用理會的，偏生個性死不認輸一定要問到底的東方文順口問：
「是哪可憐？」

沐琤哀歎地說道：「眼前這一張絕美無雙、俊美無疇、簡直人神共憤的臉蛋，還是比你男性化啊，文姐你的臉沒救了。」

說完還拍拍東方文的肩，惹得東方文只能陰沉著臉，忍住不要巴她的頭，緊抿著嘴咬著牙關說道：
「閉嘴啦，重點不在這。」

慕容飛眨了眨眼，便見他的右眼剎那變成金色。

龍羽、沐琤、東方文三人登時一愕。

那金色的眼睛，連龍羽都是第一次看見。

「認識這麼久，我不知道你右眼是這顏色。」龍羽訝然道。

慕容飛聳肩道：
「正常的，這隻眼睛跟我的魔氣從小就被師父跟老爹封起來，直到十二歲師父才解了封印讓我學著自己改，那時你已經去善天塾了自然不知道，後來老板就給我這個眼罩，大概擔心跟人打架時會不小心讓眼睛露了餡。」

這時東方文忽然想到，稍前問過慕容飛卻一直被打斷的一個問題一直沒有答案，他馬上問道：
「所以你父親到底是誰？」

慕容飛忽轉一臉嚴肅沉靜，他道：
「我相信你們兩人知道今天所見的這一切都不能說出去。」

「我對講八卦這種浪費生命的蠢事沒有興趣。」東方文道。

「同文姐＋１。唉喲！」沐琤才說完就被再也忍不下那左一句文姐右一句文姐的東方文給巴頭。

當慕容飛說出他老爹的名字時，東方文跟沐琤異口同聲道：
「真的假的？」

慕容飛想了想，只好道：「真的養父、假的親爹。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我老爹老媽是誰。不過老爹的名字還是請你們都不要提起，事關重大。」

東方文看向龍羽，龍羽點頭，意思是慕容飛所說為真。

沐琤忽然有所感觸地道：「不管是真爹還假爹，至少他疼你就好。」

「是的。」

慕容飛微微一笑，將假臉的幻象與眼罩重新覆回臉上，他再道：「現在你們還有其他疑問嗎？」

「這個任務，關乎你的是什麼？」東方文仍不改犀利的道。

「一開始我以為是誤入密室必須受罰，但是我在進入捷徑時遇到一個人，而他告訴我這些事情，我曾經猜過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可是這個人所牽涉到的對象讓我難以將思考傾向陰謀。」慕容飛道。

「誰？」東方文問。

「司馬凌。」

「你遇到司馬凌？」東方文懷疑地問道。

「司馬凌欸！」連沐琤都疑惑著。

「你們都知道這個人？」慕容飛反問道。

「進過善天塾讀書的誰不知？」沐琤答了後，恍然大悟般的又道：「啊，你沒進善天塾。」

「你確定真的是司馬凌？」龍羽嚴肅的問著。

「嗯，九成九。惡即斬跟司馬家不外傳的武功招式應該沒法偽造。」慕容飛道。

「你怎麼確定司馬家不外傳的武功招式。」東方文問道。

「親眼看過。」慕容飛道。

聽到【惡即斬】這口司馬一族的名刀，又聽到司馬家的武學，而慕容飛的來歷要與司馬沖熟稔也不是不可能，覺得不需要再提出反證的三人安靜了好半晌，龍羽才打破沉默道：
「阿飛，你到底去了哪裡？」

「怎麼了嗎？」慕容飛問道。

「我的記憶力如果沒失靈的話，司馬凌已經消失超過一百多年，換算時間就大概你的天齡那麼久，而消失的原因有兩個，一個好的是聽說他死了，一個壞的是聽說他因應宿命成為司馬家的背叛者。」龍羽道。

因應宿命……慕容飛沉吟後反問：
「你們傾向哪個？」

「死了。」

「死了。」

「背叛者。」

前兩個異口同聲，後面那一個是龍羽，龍羽無奈地笑著：
「活著還有機會，我只是不希望沖叔難過而已。」

沐琤撐著下巴道：
「死了反而比活著舒坦點，沖叔那個人自律過度，司馬凌又是那麼傳奇的天才，又成為背叛者對司馬一族的宿命太悲催了。」

「琤哥＋１。」東方文答道。
毫無預警地被回敬一箭的沐琤扯了扯嘴角，最後索性回給東方文一個超漢子的爽朗笑。

慕容飛摸了摸下巴，他道：
「這麼說來，地潭的捷徑與他說的話不但有相關連也很微妙，你們等我一下，我搬個東西來。」

慕容飛起身，三步併兩步的往二樓跑去。

※

在等待慕容飛的時候，東方文順手替大家斟茶，靠近沐琤時，沐琤驀地鼻子一動，湊近了東方文的手腕還一把接過他手裡的茶壺再將手臂抓過來聞，東方文皺眉道：
「妳幹嘛像緝毒犬一樣？」

沐琤翻開東方文的袖子，將袖裡刀抽出一看一聞，她道：
「你自我防衛了？」

「反正是不長眼的白目，教訓一下也是剛好。」東方文自沐琤手裡拿回袖裡刀，慢條斯理地將刀插回腕鞘。

龍羽才正要問是不是下午那票人時，左手腕上的腕錶通話器鈴聲剛好響起，他一接就聽到同組的維安人員說善天塾外的五里坡有十幾名早就惡名昭彰的學生被不知名人士傷到不得動彈，雖無性命危險卻也落得裸躺在地上給大家看個精光的慘狀。

龍羽在腕錶上按了一下，瞬間投射出立體影像，照出同事傳來的現場直播。

看著地上那躺得橫七豎八的學長們，碎裂的衣服幾乎衣不蔽體，還只能一邊哀號呻吟卻痛到無法站起的囧狀，現場還一堆圍觀的學生眾，沐琤噗地一聲沒忍住笑，道：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龍羽看向東方文，東方文只是俊目一瞟既不否認也沒承認。

龍羽回應幾句後，要他們將這些人先全部抓起來丟進善天塾的禁閉室，待回去再審問，便收掉影像。

「該不會又被那啥無性之身、脫離五衰如同人間追求的長生不老藥還是加強功力唐僧肉給心魔了吧？」沐琤見怪不怪地問道。

「如果我是的話還活得到現在嗎？一幫缺腦的愚民，看了就累，下地獄算了。」東方文哼了一聲道。

「下地獄還會跟你繼續相見喔。」沐琤吐槽道。

東方文瞟她一眼，道：「牢裡牢外不錯啊，看他們吃牢飯耍猴戲。」

「你淡定，佩服！」沐琤撐著下巴歎氣，「要是我，連看都不想看。」

「敢做敢當，總是要有人扮黑臉『徹底教育』這干人等。」東方文道。

「所以說，不要得罪小文啊！」龍羽下了結論笑道。

※

當慕容飛再度三步併做兩步的快步走回來，手裡多了一個白金色的儀器。

咚地一聲，慕容飛將從龍王總長密室裡偷渡出來的三界空間儀搬出放在桌上敲出沉重的金屬聲音。

一看到這東西，東方文興致就來了，徵得慕容飛同意可以碰觸後，便見他自胸口的暗袋取出眼鏡戴上，細細地檢視與觸摸三界空間儀。

「果然是古老的三界空間儀，這東西只有各族最大的王才有，外界的都僅止是指路的圓球儀，而不會是這種像拼板塊一樣，還能看見中間的分布。」東方文說完後便將眼鏡取下。

「老文識貨。」慕容飛笑道。

「實習的時候在閻羅大王的書房看過。」東方文也實話道：「不然我也真沒見過這東西。」

慕容飛笑著點了點頭，他取這三界空間儀，一方面證實自己所說，一方面讓龍羽三人一起看，他舉起手裡的模塊指著底部道：
「那麼問題來了，你們看這塊模塊，底部像是個菱型，事實上它是個菱鏡。」

慕容飛將模塊轉向給大家看，龍羽道：
「是有菱型，但看不出來是菱鏡。」

「沒錯，單憑這樣看是看不出來的，關鍵就在這。」

慕容飛將模塊裝上三界空間儀上的缺口，完全吻合後，天潭位置浮出一個觸控鈕，慕容飛便在天潭的位置上按下，三界空間儀光芒一閃，出現自體投射的光影畫面，果真見到從天潭向下後會出現一道自主反射的菱形光束，從天潭向下發出三道光線，三光合一，形成一條直線匯聚到第四個點上，正是標著地潭的位置。

「這就是我指的上方天潭、東方地潭的詭異狀況，到底是怎樣才會有這樣的大轉折，所以才在查是不是有另外的路徑。」慕容飛道。

「原來這就是你最近一直都在天潭那被臨檢的原因。」龍羽不改職業病的問道。

「是的。」慕容飛道。

「奇怪，那區也是我也巡邏過的，怎就沒遇見你？」沐琤打趣的問道。

「因為平常我都打烊才去，只有今天才趁老板在的時候去打貨順便看一下。」慕容飛聳肩道：「本以為你們會在店裡留很久，誰知講沒幾句你們三個就嚇得落跑了。」

「誰嚇得落跑了？」龍羽淡定地反駁道。

「不是嗎？我看你們二話不說，啥也不考慮就走了啊！老文還穩定一點。」慕容飛椅著桌沿托頰笑道。

老文？對於慕容飛這自來熟的語氣，正舉杯抿茶的東方文只是哦了一聲，倒不反對這個聽起來挺親切的稱呼，隨後他舉指指向影像，道：
「第二條跟第三條的隱藏路徑接點在這裡。」

眾人跟著東方文的手指所點之處看去，只看到東方文指的點是在影象最下方，等於是在空間儀的末端。

「你指的地方沒看到線路啊？而且距離超遠的。」沐琤提疑問道。

慕容飛與龍羽同樣那一瞬間覺得用講得太慢，東方文便道：「阿飛，拿紙筆來，紙要大張的，筆要毛筆。」

「紙多大？」慕容飛問。

「Ａ３。」東方文道。

慕容飛二話不說就到老板休息室裡去取了東方文指定的東西過來，順便將紙也直接變成Ａ３大小，東方文接過毛筆紙張，讓沐琤將茶水點心都移開後，紙張一鋪上桌面，直接舉筆揮毫了起來。

東方文先是快速畫出一道直立的四角菱形，第五條線穿過正中心，由上接下，最後以菱型為中心，畫出了如沙漏般的外框，菱形最寬的中心點正好就是沙漏最窄的中心點，慕容飛見此圖就已經愣住，當東方文拈起紙張穿過空間儀投射的影像，當與投影一疊合之時，東方文再從第一條指向地潭的路畫了一條斜線接到最底的點，眾人確實看見了東方文說的第二與第三路徑。

一條是直直下落，一條是自原本的投射點接合。

「你……這是用你『那個』看的嗎？」沐琤暗有意指地道。

「不。」東方文道：「單純是算數比妳好一分、看的書可能正好多你們一本。」

「最好是！」沐琤再問：「真的有這途徑嗎？」

東方文答道：「靈界各個區塊本來就是用各種基因接線環環相扣組合成的，絕對沒有死路，所以只要能到就確定一定有路，四通八達的，就算再邊界的地方一定也有兩條以上，問題就在這架空間儀少了最底座的冥界，所以它原始的接點無法投射出來。」

話一說完，東方文就將紙再攤回桌面，於紙面空白處處繼續揮毫，但這一次是作畫而非畫空間線圖，沐琤與龍羽在這空檔看向慕容飛，等著他解釋。

慕容飛沉吟半晌後，他道：
「老文說的沒錯，我走過直的這條捷徑，而且所見之時一開始的確很像菱型空間，直到這中間的接觸是沙漏最窄之處，這其中的位置，正好接到的就是魔界，但我總覺得這魔界應該是交雜著鬼界，有一種六道輪迴混在其中的感覺。」

「你這形容好模糊。」沐琤道。

聽著慕容飛口述時，龍羽一邊看著三界空間儀，幫忙尋找問題，他道：
「飛翔中途，你有產生心魔的感覺嗎？」

「有。」慕容飛實話答道。

龍羽指著中間這一塊，他道：
「靈界與淨土是平行的重疊世界，如果我們不以靈界的劃分，而以六道輪迴來說，這間中一塊是修羅道。」

簡直一語驚醒夢中人般，慕容飛將模塊拔下，直接取出被投射出是地潭位置的模塊，反過來一看上頭寫著……

非天獄

換句話說，就是修羅地獄，它的樓下緊臨著閻羅大王所管轄的二十地獄，非天獄又非常難纏，特別會針對經過的人施以迷惑、攻擊最脆弱的弱點。

莫怪乎自己在經過時，有感到情緒浮動，還是黑貓狐狸幫他的。

話方說完，東方文已經畫出大概，便見他畫出一幅種著青蓮的水潭，而隔著遠山之處，他畫了一隻巨大的犬神站在黑色的草原上側頭望著天，似在等待什麼，犬尾上有形似β符號，而在胸口則形似α符號，卻又字外淡淡地繞了一個Ｃ字。

「是老文你畫太意識形態了還是我眼花？我怎麼覺得看起來很像＠符號……」沐琤跟著慕容飛給東方文取的新綽號說道。

「不用懷疑，我看到的也很像。」東方文轉頭再看向空間儀折射出來的畫面，瞇眼看的出神後，終於回神於湖心上補了最後一道畫。
　
畫筆一擱，東方文道：
「這才是用我『那個』看到的畫面。」

一名身穿斗篷手握長兵器的人凜立於湖水之上，與一名伏低身姿、長劍反指天空的黑衣少年交戰。

眾人看向慕容飛，慕容飛也訝異地看著這張圖。

慕容飛緩緩指向那個穿斗篷的男子，道：
「我就是在這地方跟司馬凌交手的。」

※　

「是說老文你怎麼知道這情景的？」慕容飛問道。

東方文沒回答，他問道：「我畫的對嗎？」

慕容飛輕嘖數聲，道：「幾乎分毫未差，雖說我好似不記得自己有擺過這個姿勢，也興許是忘記了，但我很肯定沒有遇過你畫的這隻白狐狸。」

「我貌似沒說過他是白狐狸。」東方文疑道。

東方文回答一出，慕容飛登時怔愣，他問道：
「不然是什麼？」

東方文搖頭：「不確定，只有牠我看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是狐仙還是犬神的形象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你怎麼會這麼肯定說是狐狸？」

黑貓狐狸……黑貓、狐狸……

慕容飛道：「你們在櫃檯上看見的黑貓，就是帶我下去的引導者，牠就叫狐狸，讓我訝異的是你怎麼看到這一些的。」

東方文答道：「關於我怎麼看到的，這是東方家的祕密。」

對於東方文還不願意告訴慕容飛，慕容飛倒也不在意，他本身就不是一個會探問別人隱私的人，慕容飛只再問道：
「你還有看見別的嗎？」

「沒了。」東方文忽地再道：「啊，以下是專業知識，如果我記得沒錯，這條不需要通過四個地方的捷徑，只有在天潭盛會奪得頭籌，才能使用，只限一次、只用一次，」

「只用一次」這四個字讓慕容飛剎時懵了、瞬間也清醒了。

難怪他會被隔著結界，難怪黑貓狐狸中途跟他分道揚飆！

「若是意外失足，比較慘得很可能會摔到冥界去，或是未經允許意外進入過了漏斗中心的這個地方，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東方文再道：「唯一奇怪的就是我想不通的其他環節。」

龍羽道：「是這個最下方的點應該要有所連接，卻沒有任何的出入口，以及沒有模塊，為什麼你爹還要留這架空間儀。」

「我知道了。」慕容飛忽道。

「我也知道了。」沐琤也道。

東方文跟龍羽沉默了一下，道：「我也知道了。」

隨後四人異口同聲道：

空間跳躍，百萬年之船。
　

「問題來了。」沐琤忽地開口，她道：「就算知道可以用藏在地潭裡的百萬年之船進去冥府，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咱們是要怎麼下去地潭？以空間儀跟老文畫的圖的路徑所示，這很顯然是要同時進去，而且那個『只用一次』的謎題還沒解開。」

慕容飛微一沉默，忽地他喊道：
「狐狸，你可以出來了。」

空間儀的影像中，一道金綠色的光芒閃爍，黑貓狐狸居然就浮空出現在影像的投射裡。

『終於想到我了嗎？』

黑貓狐狸咧嘴笑著，露出兩顆白燦燦的犬齒。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