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龍族總議院內,龍王總長朱聞烈坐在主位內,回想著龍族的內部。

龍族人待人之道,對外是為友不分種族,四海內皆兄弟。

對內,是在血緣上則是非常排外的一族。

龍王們統領著各海,在龍王總長面前各自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於龍族的範圍內全數聽命於總長之令,也因其是保護靈界天宮地府的戰族,他們甚至戰中亦可執行「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法,將總長之命視為最高,玉皇命令為次之。

龍王總長的地位在龍族是不可動搖的,除統御七海外,還守於天之海龍宮以保護著【萬物之源】,龍王總長因身負各種要務責任,於頂端的力量便是最不可受到影響的一位。

由總長為頂端開始環環相扣到七海,而最後依然是扣回了總長之身,是為循環。

龍王的力量不能外流,以免影響人間海域的穩定,對力量有著絕對執著又墨守成規的龍族人,對龍王總長的力量是如敬神般的崇拜,又如著魔般的處處限制。

龍王總長雖是被喻為最靠近佛之龍,但依然未到突破關卡以臻【佛之淨土】之境,諸多重任之下,總有一日他必須有另一位伴侶,並讓【萬物之源】篩選出是否能以繼承的下任總長。

龍族人,還是有著人性,七海之王各自平等,即使交互成親,也不影響各自領域與地位。

但是當更高一階的龍王總長自七海內選擇一位娶了親,那族地位將高過其他六族,那是一種優越感、也是比較心。

龍王總長朱聞烈,是龍族人們的榮耀,也讓龍族內部雖有比較之心,卻不想打壞現在的平衡,就讓七海的王們先各自有了歸宿,好開始培育繼承者。

卻在聽聞本族最高領導──龍王總長朱聞烈竟然對外族女人諸多破例與關心,就算那位女性是地位崇高的不死鳥、飛天族女王,身分與力量都與總長可匹配,唯一也是絕對的不合條件就是:非龍族。

當然這一點妍芝曾經嘲笑過根本是龍族的自肥條款。

後來龍族人漸有自危之心,特別是最靠近天宮的四海先有了動作,年輕的四海龍王們只是想要替總長暫時排開外族女性,以免觸及族內未成文的規定。

出發點雖是自我保護,立意並沒有錯。

但長老們卻多做了幾步,每族長老都希望自族凌駕七海,成為龍王總長之下的第一,並因龍王總長總是以龍族為第一優先考量的軟原則得寸進尺,以龍王們之令找來了各族適合總長的美女,來進行逐關選秀。

當知情選秀之事,龍王們為求公平與置身事外,完全不參與過程,最後是北海龍族勝出。

聽見北海龍族時,敖東青就有不好的預感,當知道是誰而預感成真之時,敖東青想到了提出這個點子的西酆凜。

龍王們完全未預料到會陰錯陽差選出了這一位牽繫太多往事的女性。

也未預料到這位女性竟不若以往的高傲,知道將成為總長夫人時,並未當場回絕而是回應了她會考慮。

考慮沒兩三下就由她父親確立發布她答應的消息。

因為對象是龍族最高的總長朱聞烈嗎?

敖東青大膽猜測烈應該會拒絕,即使龍族不與外族通婚,但如果只有兩個選擇,他會選擇妁華而不會選擇陸季雪,當然他樂觀的想著烈一拒絕,就可以有重新挑選的機會。

當這些被敖東青形容為扯後腿的長老們將最後選定的陸季雪圖像與資料交由北海龍族長老送至龍王總長面前,得到的只是尚待過目與還在想的考慮專用語氣──「嗯」。

長老們猶豫過這反應應該不是確定,卻以此自解成答案,使用過往最擅使用的先斬後奏,以達目標。

北海龍族有少部分的老龍人們認定自族在戰爭上的貢獻一直都遠高於其他六族,理應是由他們站上第一,雖然南海龍王南時雨即將嫁予自族的北海龍王北辰將廣,北海地位有再提升,卻未能完全躍出七海平等的分界,南時雨即使出嫁北海,仍是統治南海一方的女王,不受北海管理。

因此陸季雪再次讓他們產生期望,希望自族真正能成為七海第一,而非平分秋色。

那一瞬間的私心,無論是想替龍族保住不得外流的力量,還是為了自族的地位再提昇……

對於龍王總長朱聞烈而言,以上無論是哪種心態,皆不可姑息。

從南時雨那得知當年陸季雪引起西海老龍王之死與造成東、西、北三海不為外人道的恩怨磨擦,即使三龍王們的交情不受影響,但卻已經讓三族彼此蒙上陰影,這是一個警訊。

玉皇在天宮宴請帝都人那日,龍王總長先是察覺到敖東青對待陸季雪的態度上十分冷淡,風流健談如他,寧可跑去展華她們那區閒聊也完全不與陸季雪交談;北辰將廣在表兄妹的關係上也十分違和,不似對待自己表妹的態度。

雖覺疑問,龍王總長不加以多問,那時候自己的注意力也放在帝都那區與妁華那處,直至見到展華帶著陸季雪去找妁華時,當下覺得必會有所爭執,便前去為妁華擋駕。

在妍芝問出陸季雪是否為龍王總長未婚妻一事,龍王總長內心的錯愕並不下於玉皇與妁華的驚愕。

被先斬後奏了嗎?甚至是連瑤池宮主都知道了嗎?

東青、將廣、時雨帶著陸季雪隨他之後來到天宮,無論目的是什麼,當場都已經造成了誤會以及妁華她們的誤解。

後來東陵殘雪告訴他陸季雪在事後親臨九霄雲宮找妁華,狂然以未婚妻身分為難妁華,並交給他證據。

當聽完東陵殘雪暗中錄下的所有對話內容,龍王總長皺起眉。

陸季雪所做的事,遠比展華還不得體。

是該說人前人後的表裡不一呢?還是城府之深實為少見?

 

龍王總長原本只打算私下解決這事,以保住北海龍族與陸季雪的顏面,雖早料想得到北海龍族應該散布完這消息,但求不傳進天宮地府即可。

在他送妁華到天宮與帝都魔王對質時,天宮還未知道這事,尤以玉的反應讓他確定,那麼展華會得知又與陸季雪一同入宴……

他再次確認四龍王跟他一樣不知情陸季雪事後有前去九霄雲宮找妁華說些形同放話等事,也從敖東青與妍芝兩人那確定陸季雪之事,敖東青並非主動告訴妍芝,而是妍芝在瑤池宮聽見而去質問敖東青,敖東青才對妍芝將事情全盤拖出,妍芝是在當時看不過去才會想對龍王總長確認,希望從他口中聽見是否定的答案。

由此得知,將成為總長未婚妻之事直接告訴展華的人就是陸季雪自己。

龍王總長反溯此事,一者陸季雪既與展華是好朋友,女人之間難免會提及這事,情有可原,而自己在天宮顧及龍族內部與不想讓女性顏面掃地時的不明確反應,確實是如陸季雪所說讓人誤會而引起期待……

只是一個女人能夠拒絕掉兩龍王,為何又執著在自己身上?

與陸季雪談完後,他更加確定必須推掉這事。

她的性格,必成大亂,而且始終有一種讓自己說不上的異樣感……

面對著與會之人,都是當時選出秀女的相關執行人員,龍王總長從容不迫地道:

「所以說,將全部事件推敲回去,其實錯的人是我。」

與座的是敖東青、南時雨、北辰將廣以及當時送來畫像又在北海龍宮宣揚的北海龍族長老們。

屬於這事件的開頭者──西海龍王西酆凜,因一時無法離開西海則以遠端投影作為與會代表。

聽到龍王總長的話,北海長老們立刻致歉,說明自己絕不是這意思,豈敢責怪總長……等等,但說到最後還是變成勸說。

眾長老一致希望龍王總長再好好考慮這事,畢竟這不但是龍族的大事,若龍王總長成婚,於龍族內部也是件美事。

龍王總長看著長老們,其中只有一位默不作聲,他先行反問:

「所以你們希望我將錯就錯?」

「不,不是這意思……」北海長老之一囁嚅道。

「那這事就不要再談了。」

見龍王總長心意已決,北海龍族長老們看向自家龍王北辰將廣,意圖求救。

北辰將廣只道:「總長的決定就是決定,沒有二話。」

見北辰將廣也是支持龍王總長,北海長老們也只能接受事情。

「還有其他疑問嗎?」龍王總長問道。

「如果總長那時有明說就好了……」

長老團中那位始終不說話的陸長老終於開口,聲若蚊吶地道:

「有明說就不會引起今天的誤會,也不會讓大家難下臺。」

龍王總長的目光落在陸長老身上,不是凌厲的眼神,只是一道看入對方心裡的目光,那不怒自威卻又瞭然透澈的氣勢,讓陸長老立刻畏縮。

「陸長老,住口。」北辰將廣道:「沒有經過確定就自行發布消息,有錯在先還不肯承認,這也只是給北海丟臉面。」

陸長老低下頭卻沒有認錯,一是拉不下臉,二是下不了臺,三更是難以交待。

斜傾身倚桌而坐的南時雨托著下頷,不表示任何意見,看著北海這幾位長老忙不迭地道歉認錯,只有陸長老依舊不認。

陸長老,正是陸季雪的父親,龍王總長對北辰將廣擺手示意,算是緩頰道:

「這樣的反應可以體諒是想保護女兒。」

「真偉大的父愛,令我這不孝子也憶起了父親。」

遠端投影的傳聲機中,傳來了如同機械般無機質的聲音,西酆凜笑道:

「有父愛到是非對錯、慈悲心與君臣之禮都忘卻的程度,吾父於淨土有知,必也想重返靈界見識一番吧!」

一句又一句的諷刺,陸長老繃著一張臉,對西海龍王的話不予回應。

「凜,一碼歸一碼。」龍王總長的修長手指輕敲了下桌面,修飾的說法後再道:「陸長老,傳出我同意婚事誤導大家的人,就是你嗎?」

陸長老先是瞪視著其他長老,復又低頭,臉色早已脹成醬紅色,緊閉著嘴巴不吭一句,顯然已經默認。

「將廣。」

北辰將廣頷首,等待龍王總長的命令。

「既是你手下假傳旨意,擅作主張,拒絕這件親事並予以懲處,你不介意吧?」

「是我北海龍宮之責,一切憑總長處置。」北辰將廣道。

對於北辰將廣的配合,龍王總長回想起南時雨語重心長的說過一事。

北辰將廣想重新整頓老將最多的北海龍宮,老將們早以過退休之齡而不退,多數尸位素餐、倚老賣老,使得北海龍族那些中生或新生的有能者苦無機會被拔擢上位,讓北辰將廣十分苦惱。

龍王總長注視著這些走錯棋的有功老將,個個是承認知法犯法,正戰戰兢兢地在等著判決,唯獨陸長老仍是氣憤滿胸又不敢多言的狀態。

龍族軍規是靈界最重,尤以假傳王令與濫殺無辜相同,重則消去力量趕出龍族,而最重可直接打下人間,對於即將的判決,老人握著三爪龍頭杖的手可見那微微地顫抖。

龍王總長思索過後,便道:

「陸長老年事已高,念德高望重予以告老退休,其餘有涉及的相關人員依罪責輕重分別降職一至三等,已臻退役之齡便直接役退。」

除陸長老外,其他人如獲大赦般,強忍著滿臉欣喜地向龍王總長請罪謝恩,連北辰將廣的也略略鬆了口氣,感謝龍王總長藉此機會刷下這些已不成事的老臣。

唯有陸長老終於不服氣地抬頭道:

「總長,為何這在場的只有老臣我一人告老還鄉?這裡有哪個人不是同謀同罪!」

龍王總長就陸長老的指責反問道:

「這是指連諸位龍王們也都是共犯嗎?」

不甘心更因為是判決已定,寧可拖大家一起死也不想只有自己墊背的陸長老豁出去道:

「若不是他們這些小龍王們出這鬼主意,又豈會有今天這事?還要我們這些老臣頂罪!」

眾龍王臉色微慍,而傳聲器裡傳出西酆凜冷笑的的聲音。

龍王總長未受眾人的情緒影響,反而是訝異地問道:

「所以這假傳旨意的罪,是龍王們推諉罪責讓你承擔了?」

「若不是他們非得要讓總長你不與外族女子搞七捻三,還會有今天這種事嗎?做屬下的還不是為了想要龍心大悅而賣命,這些小王們又體恤過下屬了嗎?」

陸長老更是憤而拍桌道:

「小女因此名譽受辱皆是你們這些不成器的年輕龍王所害,沒能力就乾脆下臺!」

話已至此,句句辱及了總長與龍王,陸長老這心一橫,真的是想把命都甩出去了。

他的目的,除了出口氣,一方面也是為讓眾王因發怒而降罪,更有底氣去指責眾龍王之錯,還要落實北海龍王無能一事。

但聽完這些話,在場眾人早知陸長老的真實目的。

從以前陸長老就十分活絡於各戰爭或是內政治要,欲證實自己能力高他人一等,應以他為長老之首,而這樣的心情也泛用到北海龍族的地位上,他也認為北海龍族戰功最高,憑什麼只能與眾王平起平坐?

而後北海龍族將由新龍王繼位一事曾傳出了一話:

北海龍族若無將廣,其女陸季雪可能是最佳繼位者。

未經證實的風聲沖昏了他的理智,陸長老起了私心,若其女為王,而他則成為攝政王,如此的幻想,讓他對北辰將廣這位龍王,越看越不平。

既然其女有可能為王,龍王夫人之位也不是那麼看得上眼了。

有其父多半必有其女,東海、西海的求親,會落得如此難堪,或許陸季雪受陸長老影響甚重。

聽完這些話的龍王總長仍不動氣,只道:

「兒女行為端看父母教養,父母作風影響兒女性情,這會兒我約莫能理解為什麼當年西海老龍王因你父女而震怒。」

陸長老心下大愕,他用了如此難堪的字眼竟也無法激怒龍王總長,卻聞龍王總長說了幾句話,認真聆聽赫然發現竟是重新判罪!

「陸長老,你已失去判斷與處理事件的理智與中立,一再出言羞辱自族龍王,為大不敬罪;未有證據而指控他人為誣告罪,假傳旨意、擅自行令又推諉其責更是欺君大罪,讓你退位已是念及你汗馬功勞,但你卻未珍惜,將廣,收回三爪龍杖。」

龍王總長一說,北辰將廣起身上前收回長老所持有龍杖,陸長老意欲抵抗,仍不敵北辰將廣之力,就聞陸長老大罵北辰將廣不過是仗勢欺人的無能龍王、總長狗……等等不堪入耳的話。

「住口。」一直以來北辰將廣選擇沉默,只是不想讓事情更僵,但長老陸亦至今不知自省悔改,豈有他再任意出言辱上?

「一再挑釁族令軍規,來人,帶下等候問刑!」北辰將廣令道。

總議院門外的龍族守衛軍立刻進入,押住失去長老之位的陸亦,陸亦這會兒才知龍王總長與北辰將廣是真有意要對他處刑,立刻大聲哀求總長念他年事以高,請求饒恕。

「事不過三。」龍王總長揮手要守衛軍帶下,不再通融。

當陸亦被帶下之時,他聽見了西酆凜那無機質的機械音道: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陸亦,你父女辱吾西海老龍王,如今尚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凡事不過因果。」

陸亦憤怒地回頭,瞪著那黑色的投影幕,再怎麼惡狠狠地想瞪穿那螢幕,依然見不到西酆凜本尊。

待陸亦被帶走後,龍王總長要在場的其他長老先行退下,長老們無不求自保而打躬作揖,拜別後急速離開,深怕再惹事上身。

直到只剩四龍王之時,西酆凜道:

「烈,你真是心地善良。」

龍王總長視線睨向那終於肯在黑幕中露臉的西酆凜,他道:

「凜,我只想知道當你背著我跟他們提議時,是不是想有目的的要拖出這件往事?」

「有。」西酆凜那薄唇抿起一線冷笑,誠實招認。

果然不出所料。

龍王總長無奈地低哼一聲,看著他手下這四名性情各異的龍王、兄弟。

北海龍王北辰將廣沉默寡言、性格嚴肅,從骨子裡就是名軍人,既統率一方也對龍王總長唯命是從、恪守軍規的部屬,對兄弟們最講情義,說話也不留情面的正直人。

南海龍王南時雨是唯一的女性龍王,坦白直率,細膩謹慎,是龍王中的溝通與協調橋樑,個性情緒最為穩定,除自治南海外,也能輔助各龍王,凡事從旁觀分析利弊。

東海龍王敖東青雖為文人龍王,外表是風流倜儻的華麗貴公子,八面玲瓏卻性情火爆,舌燦蓮花也唇槍舌劍,脾氣好時風平浪靜,壞時狂風暴雨,來去皆快。

西海龍王西酆凜,住在亡靈死海的龍王,其人心思縝密而步步為營,在龍王群中是精算的年輕謀士,擅長等待與潛伏中反擊,計畫中必有外計與裡計,某些時候更會為達目的而運用在觸規邊緣的手段去除敵人。

尤其是誘敵。

那時,聽到南時雨說是西酆凜提議挑出候選者的主意時,龍王總長曾心諳他是否有其他目的,敖東青的先拒絕後答應,北辰將廣的不做表態,當南時雨說明事件後,龍王總長終於也能理解了原因。

他不想是自己揣測,反而想明白西酆凜此次所為是否如他所想?

西酆凜終於說明當年他忍下陸家父女所為,不為其他,只為想揪出她的真面目以示天下。

一句話逼得老龍王病發猝死,西酆凜不相信這其中沒有其他的緣故,但若在當下將這事鬧大,只會落得一個西海龍族因求親被拒,缺乏度量而為難弱女子,落得風度修養欠佳的惡評,更引得與北海龍族反目的下場。

西酆凜忍住一時怒火,同時陸長老托辭陸季雪閉關深修不想再受俗事打擾,長年以來讓西酆凜找不到任何機會可以調查。

等到今天,終於讓他得到機會。

「我只是想印證,她究竟是真正的超凡出塵或只是冷豔高貴的假矜持。」螢幕那端的西酆凜如是說道。

「這回我真不知道你想這麼遠。」南時雨道:「虧將廣沉得住氣。」

「他若沉不住,也沒人沉得住了。」螢幕那端的西酆凜再將視線投向敖東青,道:「感謝東青兄弟的協力演出。」

「好說……好說……」敖東青道:「雖然有猜到,但我跟時雨一樣,沒想那麼遠。」

「所以拿我來賭注了?」龍王總長做結論道。

「哼,誰讓你是人家眼裡的肥肉?」

調侃了自家老板後,西酆凜冷笑道: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若當年因我父王之死為由而調查她,反而讓我族陷入不利地步,畢竟她連敖東青都拒絕了。」

「槍口對外啊!別拿我當消遣或墊背。」敖東青道。

南時雨沒有攪和進去他們的對談,只是覺得疑問地說:

「我不是因為身為女性就幫女性說話,只是想確定西海家與今天這事究竟是陸長老自作主張,還是陸季雪真的如此,畢竟陸長老想坐大很久了。」

西酆凜說明自己身為過去的事主,看法已不公平,遂不表意見,敖東青則認為既是父女,有其父必有其女,否則當年西海老龍王也不可能如此憤怒,畢竟他求的親是陸季雪不是陸長老。

北辰將廣開口道:「我去試探看看吧!」

南時雨道:「你確定你行?」

「趁其不備。」北辰將廣望向龍王總長,徵求同意地問著:「總長以為如何?」

龍王總長道:「不用了,今晚這會前,我已先與她談過。」

龍王總長一說,引來大家的疑問,

「結果呢?」南時雨問道。

「她的意思是一切聽陸亦所言。」

「哼。」西酆凜道:「總是同樣的理由。」

龍王總長聽西酆凜的反應,忽問:

「在你們都不知道西酆的計畫之前,聽到候選者是她,似乎皆無異議,這代表在其他方面你們是認為她的各方面條件適合也不輸給我那傳聞中的對象──飛天族長,是嗎?。」

南時雨、北辰將廣、敖東青默認。

「凜,你怎麼想?」龍王總長道。

「除卻我父王與心思莫測這點,其條件不差。」西酆凜即使說了實話,那無機質的聲音仍讓他的話產生一種冷漠鄙夷之感。

「那麼我想四族長老們一致通過她,應該也是認同她的條件,而不是因為陸亦的幾句推薦就通過是吧?」總長再問。

得到四人的回應,龍王總長道:

「既然如此,無論今天陸季雪究竟是不是照她父親所為,又在婚事未定之刻便對飛天族長行了逾越本分與身分之事,即使我不認為她是處於局外的無辜者,我也該給她一個自清的機會,而非與其父連座,亦可免讓人生出多餘的話,這是我去找她談的原因。」

「做得好。」西酆凜撫掌數聲,道:「烈果真犀利,時雨妳婦人之仁了。」

南時雨聳了聳肩,再道:

「你要解讀我是婦人之仁也行,如同飛天族長我也不討厭,我只是怕冤枉無辜的人而已,畢竟她看起來就像不問世事。」

「『看起來』不代表『真的是』。」西酆凜冷嘲道:「誰又知道她出身來歷究竟是什麼?」

「你可真討厭她。」

南時雨方說這句,西酆凜投來目光時,她立刻舉手投降解釋著:

「我可沒說我喜歡了,只是我要提醒你後面那句算是人身攻擊。」

「好了。」龍王總長制止兩人鬥嘴下去,他道:「將廣,時雨,你二人明日便先回去,訂親之日就這兩天了,別因為這事而誤了吉時。」

北辰將廣與南時雨互視一眼,北辰將廣答應道:「好吧!」

龍王總長瞥向問題談完又默然不語,儼然出神在想其他事的敖東青,問道:

「如果有事就回東海龍宮,別在這呆著。」

「東」字拉回敖東青的注意力,本想掩飾卻又覺得剛那出神瞞不過兄弟,與其裝死被嘲笑不如就老實招認吧!

「是沒什麼事,有需要我幫忙做什麼嗎?」敖東青主動問。

龍王總長道:「都各自去忙吧!」

「烈。」西酆凜忽地喚道。

龍王總長等著他說話,西酆凜致歉道:

「利用你的事真是抱歉了。」

「我相信你不會被仇恨矇蔽,凡事拿捏住分寸即可。」龍王總長沒放心上地回答。

北辰將廣考慮半晌,忽道:

「回去之前我想確認一事,你與飛天族長之事,要我們怎麼看待?」

南時雨幫腔道:

「趁現在只有我們五人,就直說吧!你有打算成為違反龍族規定的烈士嗎?」

四對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等著他的回答。

總是會回歸到這個問題身上,即使能沉著應對,但尚無答案。

「這種事,沒人說的準。」龍王總長道。

「所以你真決定要違例了?」敖東青道。

「那麼……」龍王總長視線移向敖東青,道:「你敢跟隨我嗎?」

被反問的敖東青一陣心虛,立刻反駁道:「與我何關?」

龍王總長笑了笑,道:

「不知道,老話一句,下一秒的未來沒人知道,都回去吧!」

在龍王總長的堅持下,四龍王各自散會,而西酆凜在切斷連線前,淡淡地說了句這個提議目的不是只為了誘出陸季雪,而是為了龍族內的平穩,他不支持飛天族長。

龍王總長知道西酆凜說這句必有其因,西酆凜也未將話說死,他提出的支持條件只有一個:

龍王總長若能夠做到「愛其所愛並娶其當娶」,還能保持雙方平靜,那麼就隨總長之意,只是……

龍是死心眼的生物,無論男女。

北辰將廣與南時雨的答案亦同,不提龍王總長的力量不可外流,龍王的另一半,無論如何都不能是外族人。

除了可能影響龍王傳承後代的力量,外族人無法理解龍族的團結性,族性不同必會引起對立,一旦對立,所影響的不是只有龍族內部,龍王力量一不穩,將影響到靈界防備與人間七海的亂象。

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正是如此。

敖東青是最後一個走的,在剩下他們兩個人時,龍王總長問道:

「你當初為什麼拒絕北海的提親?」

敖東青沉默了很久,終於回答龍王總長一句不是答案的答案:

「無論是什麼原因,我都會遵守原則。」

「為什麼?」他問。

「開先例的後果沒人知道。」敖東青答。

「那也只是膽小而沒有擔當。」龍王總長道。

「她有值得你挑戰龍族先祖留下的訓示嗎?」敖東青問。

「所以她不值得你挑戰嗎?」龍王總長反問,言下之意明白就是指妍芝。

「我跟你狀況不同!」敖東青帶點怒氣地迴避道。

龍王總長淡淡地一聲歎息,那聲音在敖東青耳裡是如此飄渺又如此沉重。

──愛,沒有理由,愛上了,也沒有任何不同。

「你真決定要選妁華了?」

「不否認我今天處理這事,自是有相關。」龍王總長道:「但選不選,還未到時候。」

「我會阻止你。」敖東青認真道。

「不要做無謂的舉動。」龍王總長道。

「那何必告訴我?」敖東青道。

「我並未決定任何事,也害怕壓抑自己反而受心魔所制,這是我的體悟,既然碰上了就去面對、做出選擇。」他道。

「如果選擇錯誤,怎麼面對自己的責任?」

「責任不該成為壓抑內心的枷鎖。」

「這些都是你的巧辯。」敖東青抬眼直視龍王總長,毅然道:「愛不該是自私的,雖然你我皆已深陷其中,但我不會讓自己成為你的同伴之一。」

「東青,你陷得比任何人都深。」龍王總長道。

「沒這回事,我先走了。」

敖東青不再給朱聞烈任何勸說的餘地,辭別後轉身就離開總議院。

龍王總長揉著眉心,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愛是自私的嗎?

不能顧全大局的愛,才是自私的。

但要同時選擇兩個女人,更是自私而不負責任。

女人不該受此委屈。

起身走向窗邊,看著總議院的外海,龍王總長心裡浮現了妁華。

道理人人能說。

當遇上了誰也說不準。

 

-待續-

終.八蓮涅封面-小樣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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