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位在人間與天國交界之處,有座居住著混血種族以釀酒出名的小鎮。

  混血天使、混血魔人、混血人類,雖可自由來往人間,但必須遵守規定在人間不能任意現出真實身份,也不可與原來的世界接觸,只因原生的世界也難以接受他們這些未受到原生世界允許而私自產下的生命。

  原先村莊是沒落又貧窮的,他們並不對外開放,除了害怕來自原生世界的攻擊,更因封閉的民情而十分排外,三種混血族也互相排斥,沒有一個能居中協調或是三族認同的長者來管理村莊,唯有在村裡賴以唯生的釀酒季要開始時,前來搶劫的妖魔盜匪便會大量出沒殺人,三族為了村裡的產物,才會在此時聯手保衛家園。

直到有一天,一名身揹獵槍的紅髮男子帶著一隻會說話的黑貓硬是打開了村莊迴避外人的無形枷鎖。

為酒而來的紅髮男子帶著黑貓在村莊裡開了間老式酒館,莊內沒人願意幫忙興建也對其排擠與質疑為何闖入村內,還是以他們生存根本的紅酒而來,莫非是跟那些妖魔一樣想來當掠奪者?

紅髮男子絲毫不受影響,施展法力操縱式神,短短半日內就蓋好了酒館,買賣各地名產好酒,並在店門上高掛著「小本經營恕不賒欠,若有鬧事打爆不賠。」的小木牌。

十足十的自信霸道與挑戰著村民的緊張感,混血魔人脾性暴躁易受挑釁,見此牌一出,個個仗著拳頭大或是向天借膽者一一上門踢館,進門刻意鬧事,下場是一個個都被獵槍打爆腦袋摔出館外,看見紅髮男子在此開殺,三族村民恐懼之餘,更決意聯手將紅髮男子與怪異的黑貓趕出村莊。

誰知,眾人持械包圍想以人數制勝,才發現那些被爆頭的混血魔人們未死,竟然一一恢復原狀,店規在前硬要鬧事算是被打活該,有錯在先的魔人們回神後先行道歉,紅髮男子扛著獵槍站在店門口對眾人道:

看來你們也不是除了釀酒季就不能和平共處嘛!難得有個安身之地何必互相排斥呢?

不知道究竟是認同了紅髮男子的話,還是屈服於男子那奇怪又強大的力量,紅髮男子與黑貓在此安然地住了下來,多次有盜妖匪魔來搶奪,也都是由紅髮男子一人一貓的單挑搞定。

在彼此建立了信任度與逐漸了解後,三族終於不再害怕這個外來人,甚至將他當然自己人般,酒館的生意也開始好轉,時常人聲鼎沸著,而大家也稱紅髮男子一聲:

慕老板。

在慕老板建議開放村莊讓其他人了解混血種族不是那麼地卑微或可怕甚至是好欺負,但想要好好生活或是添些武裝軍備,還是得向外做點生意交換,便以釀酒來吸引,當名聲傳開後,村莊的收入變好,也漸漸地從世界各地前來許多與他們相同是混血種族的人們在此長久定居。

當人口增加後村莊也成了一座自給自足的小鎮,不再是他人眼裡陰暗又貧窮的卑微種族。

當然,天使、惡魔、人類這三角生存關係而產生的衝突還是存在,最後都是找慕老板和黑貓當公證人,一個外來者儼然也成了小鎮的地下鎮長。

為了避免惡劣競價或是惡意打劫,慕老板直接當起保鑣與獨家代理商,明裡是壟斷所有貨源,實際上是替鎮民定了公價並順便保護這些在三界裡還是很弱勢的族群,想買只能來店裡,扣除佛心的1%抽成外,收入全歸鎮民所有。

鎮民們已經忘記了也是個外地人的慕老板因何而來,又為何留下,和平與安全讓他們百分之百接受了慕老板與黑貓。

直到有一天,令人驚歎又一見便難以移開目光的銀髮天使走入村莊,來到酒館前,再次掀起了大波。

驚嚇過度卻沒有發生任何事件,銀髮天使平靜地來、平靜地去,鎮民們於是安了心,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即使心裡仍不免擔憂著是否天國軍會打來。

  在銀髮的天使離開後,續來了另一位如陽光般燦爛的金髮天使,未久,金髮天使帶來了也是傳說中的十名天使,他們只是來店裡喝酒聚會,沒有任何戰火的可能性,提心吊膽的鎮民們漸漸地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

屋頂上的煙囪正冒著淡淡地白煙,夜裡小鎮的溫度偏冷,偶爾會下點小雪,酒館屋子約莫二十坪大,白天的店裡多是慕名者或是前來購酒者,一到夜晚便是老顧客或是單身的夜行者,喜歡在夜裡能有安靜喝一杯的地方。

  這會兒店裡來了九名難得見到的天使長正在私人聚餐,華麗陣仗搞得慕老板必須到門外驅散圍觀鎮民,要他們想看熱鬧的回家睡覺,要求簽名的明天來領,想聽八卦的明天再說,總之不要圍在他店外。

  終於得到安靜後,慕老板對瑟洛提爾唸道:

  「來一隻銀毛的就攤上你這隻金毛的,攤上你這隻金毛的,就整串肉粽全拖來了。」

  為了方便跟老板聊天,單獨坐在吧檯處的瑟洛提爾幾杯下肚也開了話興道:

  「好地方要跟伙伴分享,至少我沒讓莉姐跟來啊!」

  「忽然跑來大肆慶祝,天國一統了啊?」慕老板隨口問著。

  瑟洛提爾一彈指,笑道:「期盼已久的和平終於來了。」

  「和平?」慕老板一邊擦著酒杯一邊道:「這虛無飄渺的東西能存在多久?」

  「老板很偏激喔!」瑟洛提爾呵呵地笑著。

  「你以為這樣就天下太平了嗎?」

  「天之國界都沒外患了,不是太平難道要搞內鬥嗎?」瑟洛提爾不甚認真地道。

  慕老板眼一瞥,百般聊賴地說道:「人啊!沒有對手,活著是沒意義的。」

  瑟洛提爾嘖了一聲,道:「那是老板好戰。」

  慕老板忽地傾身上前,道:「你以為你的同僚就不好戰?」

  瑟洛提爾回頭看向大桌處正在飲酒吃食的同伴,大家從小一起長大,什麼德性會不知道?他很肯定一點……

  「是很好戰,但絕不會搞內鬥。」

  慕老板哈哈兩聲,道:「你就保持這種天真就好了。」

  「這句話說得我很幼稚一樣?」瑟洛提爾不滿道。

  「沒,我說你是重感情。」

  「重感情不好嗎?」

  「很好,但要用在不會變的事物。」

  「不會變的事物?這句話是不包含人嗎?」瑟洛提爾提問道。

  慕老板放下擦拭完的酒杯,問道:

  「你有看過永遠不變的人心嗎?」

  瑟洛提爾托著下頷,努力地思考後才道:「老板今天說的話充滿了思考性。」

  慕老板掃了瑟洛提爾一眼,道:「悟啊!」

  瑟洛提爾搖了搖頭,道:「喝多了,腦子不是太清楚,等我酒醒再想。」

  「你確定你清醒時能真的腦子清楚?」

  一句話讓瑟洛提爾酒醒了半分,努力琢磨著慕老板的話,喃喃地說著:

  「清醒的時候不是真的腦子清楚,那是什麼狀況?」

  離瑟洛提爾與慕老板最近的薩麥爾自是靜靜地聽了兩人的對話,他道:

  「夢中夢、白日夢,虛假、偽裝、瞞騙,也是清楚中的不清楚,我說的對嗎?」

  慕老板道:

──清醒也好、作夢也罷,是神、是魔或是人,活在人心裡的人生,誰能分得出真假?誰又是真正清醒地活著,不是盲目受到思緒的牽引?

  「老板,想說的是複雜的人心吧?」薩麥爾道。

  慕老板笑了笑,沒有給薩麥爾正確的回答,指了指眼睛,道:「心,就算用眼睛看也不一定會清楚,越和平泰然,越要空無歸一。」

  薩麥爾聞言陷入深思,似乎慕老板的隱喻牽動內心潛藏的思緒,瑟洛提爾提問道:

  「空無歸一是指?」

  「正念。」

  見瑟洛提爾努力地思考東方禪學的奧義,慕老板拍拍瑟洛提爾的肩膀,道:

  「就像你老是腦袋放空什麼都不想,或是每次只能想一件事就對了。」

瑟洛提爾呃了一聲,道:

「這不是在暗喻我腦子不中用嗎?」

薩麥爾低笑一聲,道:「是單純,單純是好事。」

「說到人……」瑟洛提爾道:「天之國界倒是多了個人。」

慕老板沒有追問,等著瑟洛提爾自己提說。

「天父帶來一個混血人類,被冠名為神之子基瑟斯,要路西當眾對他下跪。」

聞言,慕老板眉微微一挑,只說了聲「是嗎」,並沒有續問路西斐爾如何回應,瑟洛提爾搖頭感歎道:

「天父心裡在想什麼,還真不是用眼睛看得出來的。」

看不出來就不要用看的。

慕老板一句話讓瑟洛提爾好似得到什麼關鍵般,卻又一時難以明白,不用看的要用感受的嗎?

還沒提出問題,便聞慕老板放聲對眾人道:

「店交給你們,我有事離開。」

  待眾天使應聲後,跟這群人太熟的慕老板沒多招呼,要他們一切自便,離開前記得簽名加打掃並將酒錢留下來就可以自己回家了。

熄了招牌燈,慕老板讓黑貓站在他的肩上,扛上獵槍沒交待要去哪就自行出門,把自個兒的店丟給瑟洛提爾他們去顧著。

  這三界裡除了天父之外,大概也只有慕老板敢這樣指使他們,而莫名地就是不會違背這個人的話。

  分明是萍水相逢,其人性格專制、凶暴、武力至上,卻瀟灑海派、是非分明,不令人討厭也不使人敬而遠之反而想深入結交,慕老板那份神秘的特質……

  是自在。

  ※

  吃飽喝足之後,提議聚會的瑟洛提爾喝了杯薩麥爾遞來的解酒茶醒醒腦後,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講正題吧,大家對今天的事怎麼想?」

  問題一出,方才的酒酣耳熱隨即消失,只剩一室的沉默。

  瑟洛提爾見狀便道:「卡麥爾、烏列、拜丘,你們的想法呢?」

  卡麥爾聞言一笑,道:「特別點名我們三人,這是重視還是劃分團體?」

  瑟洛提爾擺擺手,答:「你草木皆兵了,先問你是因為我知道薩麥爾的想法,你跟薩麥爾講話愛兜圈那套待會再跟他玩。」

  見瑟洛提爾說的白,薩麥爾點頭也附議瑟洛提爾所說,卡麥爾取得烏列與拜丘的共識後才道:

  「天父既然帶了所謂的『神之子』回歸,那就接受他。」

  接受這一點則是尊重天父的決定,但話裡加了「所謂」是不認同的反應,讓這句話產生了陽奉陰違的成份。

  瑟洛提爾左右看了八位伙伴,道:

  「這點應該沒人反對吧?」

  「我反對。」對人溫柔包容但對事黑白分明的瑟洛緹莉兒難得對一個人斬釘截鐵地道:「他的存在跟莉莉絲一樣,是要讓我們分裂,天父的動作擺明針對路西。」

  卡麥爾道:「針對是必然的,天父對人類寬容對天使嚴厲,怕是未來路西不受控制,只好給個下馬威。」

  「就只是下馬威這麼簡單嗎?」瑟洛提爾疑問道。

卡麥爾再道:「從路西明目張膽的抗命,就是『一人之下』準備換人當。他沒有選擇敷衍天父實為不智。」

  「違心之論又何必說?」薩麥爾叼著煙管輕笑,斜睨著卡麥爾道:「分明你也不能接受跪拜那混血人類,路西以討伐魔界為由避開,不是正符了大家的意?」

  「符了大家的意,但不是天父的意,這是我認為他少見的欠周慮。」卡麥爾強調道:「真正的權威還是握在天父手裡。」

  見對話是各說各有理,瑟洛提爾無奈一吁,卡麥爾說的正是他的隱憂,路西聰明歸聰明,但自尊心也高人一等的,不可能無由任天父如此挑釁……

  不,這已經超越了挑釁的極限。

  而瑟洛提爾尚在苦惱之時,薩麥爾與卡麥爾的舌戰尚在繼續,他道:

  「哦?嘴裡說的手段高,你認為怎樣做才漂亮?」

「佯裝順他的意就行了。」卡麥爾理所當然地答。

酒杯匡噹一聲,聽不下去的別西卜重重地放下酒杯,對卡麥爾不滿地嗆道:

「那你怎不去跪?」

卡麥爾瞥了一眼,四兩撥千斤地笑著:「我完全贊成大家一起拜。」

巧妙的閃避「跪」這個令人不服的字眼,別西卜對於他的答案毫不意外地冷哼一聲:

「卡麥爾你就只是出張嘴而已,要路西跪那混血人類,根本不是什麼下馬威,是當眾羞辱一個剛打勝仗回來的功臣!」

「錯了。」

糾正別西卜話的人卻是薩麥爾,他道:

「是羞辱一群功臣,天父是要全天使去跪拜那混血人類。」

卡麥爾低笑數聲,道:

「薩麥爾話技還是那麼高明,但你又何必替別西卜掩飾他眼裡只有路西一人呢?路西的功高震主,這誰都知道的事實,但能屈能伸才是有智慧的真英雄。」

按住想要回嗆的別西卜,薩麥爾回道:

「所以這是聲明你不是英雄?」

「錯了,是自認我不是路西。」

卡麥爾舉杯遙敬那還在辛苦打仗的十三天使之首,再道:

「路西斐爾既然是十三天使之冠、眾天使之首,就要有被天父考驗的覺悟,即便是要跪一個骯髒污穢又惡臭難掩的混血種。」

這一刻,卡麥爾那毒辣的本性才終於浮現,不再隱藏他對所謂神之子甚至是人類的不滿。

瑟洛緹莉兒冷聲道:「你這是攻擊人類。」

「攻擊?緹莉兒妳言過了,我是點出事實。」那尾音揚起了輕蔑的弧,卡麥爾笑道:「相信薩麥爾對他們的評語才會比我激烈百倍。」

薩麥爾冷睨了卡麥爾一眼,嘴上仍是你來我往的笑道:「非得要三句不離我嗎?」

卡麥爾伸手按心,道:

「這代表我對你的愛與敬,不然我改口吧!看那神之子白嫩懵懂的模樣,正符合天父的喜愛,如何?」

這句話才是卡麥爾最銳利狠毒的真實。

當下這各執一詞,瑟洛提爾卻想起慕老板方才說的:

人心,不是用眼睛就能看清楚。

天父視眾生為平等,私下仍有偏寵著男性天使,起初為開創世界與管理天之國界方便,男性需比女性付出較高勞動值,但漸漸地……

天父與人類世界來往越深,越漸執著於少年,這究竟是何時開始的?

是七罪體所影響?

背後所隱藏的秘密讓大家不約而同看向從來到這裡就一反常態不說話而低頭自顧吃食的加百列。

  發現大家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加百列正咬著東方傳進來的抹茶糰子,睜大眼立刻裝瘋賣傻地大笑幾聲,道:

「怎麼忽然間變成我是主角了?」

瑟洛緹莉兒以眼神傳意米凱爾,生性滑溜又雙重人格的加百列只有在米凱爾問話時才會有七成真話。

當米凱爾要問時,加百列這回好生體諒不愛說話的姐姐:

「小米別說了,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這個問題我只能回答一事,那就是……」

驀地伸手指向瑟洛提爾,加百列那另一人格忽地出現,邪佞地笑道:

  「從開始就知道基瑟斯存在的還有瑟洛提爾。」

  托著下頷在沉思的瑟洛提爾沒預料到加百列這記回馬槍,登時成為共犯、瞞騙者的狀態令他一時無語。

  ……好你個加百列將我一軍,原來從開始就知道我跟蹤你嗎?

  瞇起眼回問加百列,加百列嘿嘿笑道:

  「你那麼強,我怎麼可能察覺你跟蹤,是天父離開木屋時的小動作讓我發現你也在的。」

  即使被加百列拖下水,瑟洛提爾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道:

  「我是要去救災的半路發現你行色匆匆不知道要去哪才會起心尾隨,但你不能否認這件事天父唯一交待的人是你。」

  加百列正想回嘴,米凱爾手按桌不悅道:

  「別鬥嘴推卸責任了,快說,那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米凱爾一凶就熄了氣燄嘟嚷著小米好凶好可怕云云的,加百列可憐兮兮地說著更可怕的話──

  天父要一隻又乖又聽話的寵物。

  「啊!討厭!看我多不會說話,」加百列又裝瘋賣傻地笑道:「是找個不會反抗他任何舉動與決定的接班人。」

  眾人不由得心想是哪方面的舉動與決定?路西斐爾除了禁止近身接觸之外,什麼時候違逆過天父的決定了?

  要講也只剩心照不宣的那方面了吧!

  所以才說是又乖又聽話的寵物?

  而後,加百列又爆了一個瑟洛提爾始終不願說出口的秘密。

  他指向瑟洛緹莉兒:「他的生母,那個人類女子跟妳長得好像。」

  「又如何?」瑟洛緹莉兒沒有任何情緒地道。

  加百列喔了一聲,對於瑟洛緹莉兒那冷靜又平然的態度

  既沒有勃然大怒也無作噁等等任何一種激烈反應,瑟洛緹莉兒依然沒有起伏地做了結論──

  若有替代之心,替代品生出的終究是替代品。

  瑟洛提爾的解說是:

  偉大妹妹的情商果然非凡人也。

  對任何人而言,意淫跟視姦,都是一種精神暴力與犯罪。

  使得瑟洛緹莉兒感到最不悅的並非意淫與視姦那些精神型態的暴力犯罪。

  是那人類女子與混血人類何辜。

  ※

  瑟洛緹莉兒是拘謹有禮,端莊賢淑又聰慧過人的女性代表,凡事都能以絕佳的修養與涵養來包容,並以智慧來解決問題,但是天父創造的子民越完美越是物極必反的。

  踩到瑟洛緹莉兒底線就會得到她最諷刺的回應或是如教訓莉莉絲般的動手修理,她信奉的教條乃是──

  即便淑女該動手時也不需要留情,以免對手不知感恩的反咬。

  天之國界並不允許無欲天使有任何動情或是交合的行為,所以無欲天使們皆無性別,鬥天使則否。

鬥天使男女有分,在規則上也不禁止任何情事,所以蛇魔女莉莉絲與男子們間的混亂,是名為考驗男子堅定之心,相同地別西卜的流連花叢到分不出蜂蜜與屎的狀態,都是天父的創造中難以肯定究竟是突發或是考驗人性之舉。

  自從七罪體橫行,天父的作為就漸漸地更令人難以明白。

  以人類女子誕下天父之子,這混血人類若留在天之國界,風波只會在天國,但若混血人類回到人間,那對人類而言就是超能力者、異世界者,若無法滿足人類潛在的貪欲與猜疑,人類是不允許這類會鼓動人心的超能力者存在,最後必遭到定罪而死。

  瑟洛緹莉兒語氣雖是平靜但心裡實則既憂又怒地道:

  「看看這個村落住了多少混血種族,他們為人類接受了嗎?人類的心是自私又自卑的,若非信眾,凡人又怎可能與神能者和平共存?肉眼不開見不得神力,反指神能者為騙子、惡魔,相反地,偽裝神能者只要敢說敢騙就有人一逕地信奉崇拜。」

米凱爾忽地冷哼一聲,但話是附議著瑟洛緹莉兒:

「光看加百列有多少人相信又有多少人害怕質疑就明瞭這結果了。」

  「謝謝小米的安慰。」加百列苦哈哈地笑道。

始終少言的烏列想了許久,終於提出自己的意見:

  「就算我們再不認同也只是一頭熱。除了天父對路西那明顯的態度之外,我們始終忽略那名少年是什麼想法與心態,他是頭羊?還是披著羊皮的狼?」

  「現在是頭羊。」薩麥爾與卡麥爾難得意見相同,而這更難得地異口同聲,讓薩麥爾無言地吁了口菸,卡麥爾則是呵呵地笑著。

  別西卜則道:「這種人只要不受到刺激,就不會狼化。」

  這句刺激,不由得讓大家回想到那少年看著路西斐爾的崇敬與仰幕,但真正對他性格產生疑慮的便是那份期待。

  期待什麼?有無可能是期待路西對他跪拜嗎?

  不該先入為主地妄自猜測對方想法,但比起基瑟斯,瑟洛提爾對於別西卜這認真參與討論的狀態更是大感意外。

  回想著小王往常都是能躺著就不坐著,或是自顧自地在一旁聽樂曲或是找事自得其樂,這種只想知道結論而不想花時間了解過程的個性,此回對基瑟斯的觀察如此入微又主動怎樣都令人百思難解,他不禁對別西卜的一反常態好奇一問,想知道小王會注意他的原因。

  結果……

  「女人。」別西卜道:「這世界上只有三種女人我不瞭解,一種是沒活著,一種是我還不認識。」

  「第三種呢?」瑟洛提爾問道。

  「瑟洛緹莉兒。」

  別西卜這無比認真的回答,讓眾人愕然後又為之大笑,瑟洛緹莉兒僅舉起酒杯笑著相敬道:

  「小王這至高的恭維我欣然接受。」

  「應該的。」別西卜舉杯回敬,爽快地一飲而盡。

  身為兄長的瑟洛提爾自知別西卜並不是單純的不瞭解她,而是根本不敢了解她,那是敬畏之心,瑟洛緹莉兒也是清楚這點,便能一笑置之,換作是莉莉絲鐵定是打破沙鍋問到底。

  當然,別西卜對莉莉絲也不可能存有敬畏之心就是了。

  「所以你認為神之子缺乏的是男性的特色還是陽剛思考?」卡麥爾提出疑問道。

  薩麥爾聞言低笑,替別西卜回答道:

  「何必再進行確認呢?那雙複眼裡除了路西之外,小王只想接收女人身影的色魔性格你一清二楚,不提這點也能以外相看出神之子性格陰柔又陰晴不定。」

  「他是男子,天父會造出中性化的女子,但不會造出中性化的男子。」卡麥爾篤定道。

  加百列搖了搖手指,道:

  「這次不是用造的,是讓女人懷胎十月所生,基因性格自由發展。」

  這樣的回答讓眾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卡麥爾的篤定未錯,但是神之子的中性化是事實

  「總結──這將是未知數嗎?」瑟洛提爾憂心道。

  「比起這個未知數,另一個未知數更讓我在意。」

  瑟洛緹莉兒此言一出,引起大家的關注,有什麼會比神之子這個未知數更麻煩?

  ※

  通過人間的據點,來到北魔界與人間的接口,路西斐爾讓三軍團在三里外紮營休息,只帶著瑪門與拉斐爾來到接獲通報的點。

  北魔界與人間的接點該是一片風和日麗,夜裡也是清涼舒適,現在卻感到空氣中陰風陣陣,但這地面結界的裂縫則吹出一股熱流,形成強烈對流。

  瑪門看著據點喃喃地說了句魔氣很重,忽地直問道:

  「所以說,魔界攻來是提前預防而不是已發生,也剛好閃過天父那無理的要求?」

  路西斐爾沒有答腔,既不否認也未承認。

  拉斐爾觀察四周狀態,分不清有意無意地代路西說出了未承認的理由道:

  「我不認為是未發生,眼前沒有看到敵人,但這裡的結界被魔人嘗試突破,只是在魔人打破前已經被弱化,有事後封起的證據在。」

  拉斐爾說完還指了指缺口給瑪門看。

  對於專精方向不同的狀況,瑪門撫了撫後腦,一時無法看出那隱蔽的狀態,就如拉斐爾也無法一眼看出繁瑣的帳務問題般,拉斐爾如自問自答般再道:

  「若是如此,結界弱化應能被魔人突破,卻沒有任何打鬥痕跡,這是一個讓人奇怪的疑點,欲破未破的,緊急收手般。」

「聽你解說的狀況,我奇怪的是為何會有這弱點般的缺口?」瑪門問道。

  拉斐爾與瑪門所討論的正是路西斐爾的疑慮。

由天父親自創建的護城環結界會出現弱點,是因為七罪體增強讓惡魔利用之故?但對於七罪體造成天父的影響,瑟洛緹莉兒始終以神曲將天之國界穩定的很好。

  「這就是需要你們兩個一起來的原故。」

  路西斐爾一開口,瑪門與拉斐爾便停下討論,等待他說接下來的方針。

  天使與魔人久來為敵,魔人始終有攻擊人類與天使的行動,尤其對付天使十分殘忍暴虐,但魔人久處黑暗之地,天時地利不予的狀態下,對天使十分不利。

  真正讓路西斐爾決定攻擊魔界的原因也在於七罪體。

  天父曾提及人類與魔物接觸越盛,七罪體孳生越強,這點在各方收集的資訊裡似乎都有印證,若不加以阻止消滅,恐對天父影響更盛。

  天父……

  冰刻般的面容微微聚起眉心,或許是憶起今日的行為,或許是在信任的兄弟面前,早已不會再將所有情緒外顯的路西斐爾些微漏了不悅的心緒。

  為加速西方天界達到全面一統,長久以來明為放任魔人行動,暗中監視魔人的各種行動地點與收集多方有利的資訊,偶爾讓瑟洛提爾帶著光之軍團打以退為進的拖延戰術對付魔人,以等待反擊之機。

如今天界一統,總認為常勝的魔人也勢必會大加攻擊以確保地盤,彼此之間橫亙著人間,戰事也總在人間發生,但若要徹底拔除魔氣能滋養七罪體這惡根,是否該深入魔界,這是一個風險。

「我需要評估深入魔界所需的軍資,以及確定這個缺口的原因並加以封鎖。」

  聽到路西斐爾的指示,瑪門訝異道:

  「我以為只是想討伐攻擊天界的魔人呢!」

  這句問的是反話,路西斐爾沒有回答,他們都知道一事。

  面對敵人,路西斐爾並不濫殺,但必是斬草除根。

  「在此紮營三天,再回天之國界。」路西斐爾道。

  正在心裡估算經費的瑪門這會兒真的一愣,他才剛想著薩麥爾他們現在應該在慕老板的店裡,算完錢就可以去找兄弟們喝一杯,路西這會兒忽然說要留三天是為了什麼?他立刻看向拉斐爾,拉斐爾眼一瞇,回道:

「我的工作不需要在這花三天。」

那這三天是?

  「親自下魔界一探。」

  路西斐爾解了疑惑,卻也讓瑪門與拉斐爾一時沉默。

  ※

  「你要去魔界我不反對,但是否找瑟洛提爾一起較為妥當?魔人畢竟畏懼他的光屬性。」瑪門道。

  路西斐爾搖頭拒絕,道:

  「帶他反而招搖。」

  見路西斐爾堅持,瑪門立刻用手肘推推拉斐爾,要他表示勸說路西不要隻身冒險,拉斐爾面無表情地道:

  「他說的沒錯。」

  喂……不是要你附和他啊……

  瑪門正苦惱著又聽拉斐爾再道:

  「但你這身的冰屬性與罩體自發的星光也跟瑟洛提爾的光屬不遑多讓,我想這暗中行動應該低調不到哪去。」

  忍不住狂點頭的瑪門讚許著拉斐爾總算說了重點,他道:

  「要去的話不如讓小王去探探,他的闇屬性與潛在魔氣進去魔界不容易被發現。」

  路西斐爾微一猶豫,審慎思考著瑪門與拉斐爾的意見,他道:

  「深入魔界雖然冒險,但未能親眼一見魔界真實狀況,只憑人間或與魔人交手取得的資訊,我憂心會在地理環境構成的先天條件上會產生判斷失誤,一有誤判反傷及我軍。」

  「知道你是想減低傷害,但這冒然行動我不贊成。」瑪門擊掌道:「不如我跟你下去魔界。」

  「不可。」路西斐爾方道,便有另一附議之聲來到。

  「對,不可以!」

  便見瑟洛緹莉兒與瑟洛提爾連袂來到,隨後薩麥爾與別西卜也幾乎同時到達。

  瑪門簡直如獲救星般鬆了好大口氣,立刻將路西斐爾要下魔界的事報告給兄弟姐妹們聽,畢竟靠個阿宅拉斐爾恐怕是拉不住路西斐爾,瑟洛兄妹與薩麥爾來才是重點。

撇除別西卜並不是排擠他,是因為他是個絕對支持路西的粉,這票不排擠不行。

  說歸說,別西卜最大優點就是不會忘記兄弟,至少還記得帶老板店裡的酒來給他解解酒饞。

  而聽完瑪門轉述的事後,瑟洛緹莉兒道:

  「下魔界這事,要去就咱七個軍團長一起下去,不是你一個人下去探察軍情,我們也需要了解敵況,印證所得到的訊息。」

  對於四名手足忽然來到與瑟洛緹莉兒的問題,路西斐爾不答反問道:

  「天之國界發生什麼事了嗎?其他人呢?」

  薩麥爾吁了口菸,歎道:「天父明知你第一時間都是先關心天國之事,卻仍處處試探挑釁於你,到底是考驗還是不滿你?」

  「我不想在乎他怎麼想。」路西斐爾道。

  「但他在乎你怎麼想,你雷厲風行地又眾望所歸,老人家不擔心嗎?」薩麥爾道。

  「我無愧於心。」路西斐爾道。

  「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要去思考一下上司怎麼想。」薩麥爾再道。

  路西斐爾微一頓,對薩麥爾所說的話提出疑問:

「所以你們出現是天父下了什麼指示嗎?」

明明是關心他、擔心他,偏生七宗老大回應的答案都是相反的,瑟洛緹莉兒便道:

  「是擔心你會有什麼行動才來。」

  「我?」路西斐爾聞言不解,「我的行動有讓你們起疑之處?」

  對於路西斐爾這會兒的反應,眾人心裡已有默契,當路西斐爾越是不說明越是有背後目的,但要怎麼說破他?大家只好望向第二人的瑟洛提爾與瑟洛緹莉兒。

瑟洛提爾想了想,問道:

  「為何要孤身進入魔界探險?以你作風就算你擔心七罪體,也不至於將大軍紮在數里外,而自身趕忙的要進魔界……」

  話一頓,瑟洛提爾一句在心裡想問的話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路西,你是否想過脫離天之國界?

-待續-

 

七宗s-浮水印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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