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先是聽到花老板的話而一臉嫌惡,再聽到鎬天皇子的話是一臉黑的慕老板放下第四瓶空掉的酒瓶道:

「我眼光有這麼差嗎?」

 

聽到這句話的花老板身影一閃,下一刻已經妖嬈生姿巴在慕老板身上,還將胸部挺了一挺道:

「親愛的我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高我富而男帥女美、天造地設的,你是害羞什麼?小帥哥你說對不對?」

 

鎬天皇子附和地點頭,道:「兩位看起來頗為登對。」

 

「你想要送你。」伸出一手壓住花老板的臉無視那聲哀呼,毫不憐香惜玉地推開,慕老板嘴角微微一揚道:「別說我沒提醒你這傢伙帶把。」

 

……

 

慕老板提示地夠直接,花老板叉腰而笑像是附和這句話,鎬天皇子依舊淡定。

 

一瞬間他想起了昊辰的指控。

 

甩掉過往的記憶,鎬天皇子抬眼掃視了花老板一眼。

 

天宮不是沒有這類人,但這類人有三種。

 

一是性別倒錯,一是性別障礙,還有一種是……

 

「雙性體?」鎬天皇子平靜的問話中有著影射。

 

不是沒有聽出鎬天皇子的弦外之音,慕老板只是稀鬆平常地回道:

「太客氣了,是人妖。」

 

鎬天皇子望向滿臉嬌笑、毫不在乎慕老板說「她」是人妖的事實,花老板仍貼在慕老板身上對著鎬天皇子道:

「我說你啊,你是個外表與內心差很多的人。」

 

「怎麼說?」鎬天皇子問道。

 

搶過慕老板手裡的酒瓶阻止他再繼續浪費好酒,花老板來到吧台處拿了兩只擦得亮晶晶的玻璃杯,斟上酒各給自己與鎬天皇子,反將鎬天皇子面前那杯水推回去給慕老板叫他自己解決,舉起酒杯才道:

「被人說了命不長久就覺得自己真的會死,想著怎麼方式續命,那呀……」

 

──是人生沒有目標。

 

鎬天皇子沉默良久,緩緩地把被塞在手裡的那杯酒喝下去。

 

「老花你說的不是廢話嗎?」慕老板瞪著擋在酒櫃前不讓他拿酒的花老板,不甘不願地喝著沒味道的清水,簡直咬著牙根般地說道:

「啣著金湯匙出生的傢伙會有什麼自己的目標才有鬼。」

 

鎬天皇子聞言只是眨了下眼,心裡有所想法,但並沒有任何認同或反對的表示。

 

花老板則指責道:

「所以天宮把他丟出來讓他找目標呀!還有你別再拐人家正直好男兒的酒喝了,根本沒回家人家問題,還敢喝這麼多,造孽啊你!」

 

「聽人說話也要鐘點費的好嗎?」慕老板理直氣壯道。

 

「沒聽過這麼貴的鐘點費,你這一瓶瓶喝的全是三界最好的老酒,每瓶都是天價,當這未來天宮老板是凱子在削啊!」

 

「隨便拿黑卡出來就想包山包海包天地,這種只懂勾心鬥角卻不知人間疾苦的傻蛋,不就是笨到要給人當凱子削嗎?」

 

那一瞬間,理論上應該要有不是說漏嘴就是故意損人而引起尷尬或憤怒的沉默點,但那被損的人並沒有常人的反應,反而覺得……

形容的真好。

 

雖說慕花兩人一句句語氣都活像是打情罵俏,但一句句都是挖苦兼戳死鎬天皇子的問題與真相。

 

唯有一點是鎬天皇子絕不認同但當下也不想說明的事。

 

他並不是沒有目標。

 

 

鎬天皇子放下空酒杯,匡地一聲,也打住了慕老板與花老板的對話,當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時,鎬天皇子忽地板起臉嚴肅道:

「從來沒人敢跟我這樣說話。」

 

「那是因為你身邊都是過太爽的白痴,生活太安逸就搞得任何人的價值觀都是窮得只剩下錢。」搶不到酒生著悶氣的慕老板狠辣地道。

 

嬌柔媚笑的花老板呵呵地打著圓場:

「雖然阿慕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事實亦不遠矣,這群白痴有九成以上,所以呢?小皇子要生氣了嗎?」

 

鎬天皇子低哼一聲,笑道:

「生氣?想瞭解都來不及呢!為何要生氣?」

 

這年頭,會說真話的人,少之又少了。

 

鎬天皇子難得說了心裡話。

 

 

「不是你想,別人就要答應。」

 

慕老板方說完這句話,牆上時鐘噹地一聲,下一步就把鎬天皇子跟花老板都丟出門去。

 

被其中一人如此直白拒絕還甩掉的鎬天皇子倒也沒生氣或惱羞,只是默默地看著店裡,耳裡傳入花老板雖在跳腳卻極其柔軟的聲音抱怨著:

「唉呀!你這無情無義的老慕,打烊就打烊,幹嘛連奴家也趕!」

 

「老子準時打卡下班。」

 

花老板叉腰指著在玻璃門內把營業牌子轉成歇業中的慕老板嬌嗔,而慕老板關了燈後整間店裡登時黑壓壓地不見任何人影。

 

「打卡下班呢!」花老板呿了一聲,拆了慕老板的臺道:「就是知道這傢伙這兩天就要搞失蹤才來探望地,結果居然連聲再見都不講,沒良心的傢伙,好歹留老朋友住一個晚上啊!」

 

說了幾句不像抱怨的抱怨,花老板一轉眸見到鎬天皇子執著地看著已熄燈的店裡良久,笑問:

「再看也沒用,阿慕出門就是十天半個月、離開沒個幾年不會回來,時間這麼晚了,我看你還是趕緊找個地方落腳,這裡的半夜可以凍死人。」

 

「不,我只是……」鎬天皇子終於露出困擾的表情道:「黑卡跟野外裝備都還在店裡。」

 

花老板眼一睜,打量了眼鎬天皇子後,掩嘴笑道:

「恭喜,這會兒你再也不是窮得只剩下錢,而是窮得只剩下一把劍了。」

 

花老板說的沒錯。

 

素來財大氣粗、一卡走天下的天宮皇子第一次遇到口袋空空、身上沒錢,連個鋪蓋帳篷、野炊爐具都沒得拿回來,只剩背上這把劍能給他依靠。

 

「他去哪了?」鎬天皇子回復淡定地問道。

 

花老板攤手,道:「東方天宮、西方天界、地下魔城甚至人間各地,只要有人的地方他都有可能去。」

 

「那可真是麻煩。」鎬天皇子道。

 

「會嗎?人嘛!只要有心還怕不能成事嗎?你不也是找到老慕跟奴家了,而且這下他留給你問題的答案了啊……」花老板輕點一下鎬天皇子的臉,笑道:

「這就是教你怎麼活下去的第一步。」

 

鎬天皇子聞言頭一抬,花老板的身影在夜裡方降的紛飛落雪中帶著長笑聲消失,只留下一句話。

 

──沒法生存就回天宮等死吧!

 

仰首望著傾刻中已成漫天狂亂的大雪,難怪一身單薄的花老板好似腳底抹油般急著離開,簡直就是瞬間變成雪災。

 

環顧四周,小村落裡的各戶人家門窗緊閉,早早都歇息去了,不便借宿。

 

這裡的氣溫確實不是天宮人的體質能適應的寒冷,但鎬天皇子首次覺得人生有點樂趣了。

 

失去一切理所當然的身外物的時候,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拉好了兜帽罩住自己,鎬天皇子惦記著那句話。

 

有心哪還怕不能成事?

 

無論是活下去,還是找到人,為了心裡的期望與目標。

 

鎬天皇子跨出了不知未來會如何的第一步,這會兒──

 

他終於有出外遠遊而不知未來變數的刺激感。

 

 

黃沙滾滾硝煙瀰漫,紅流遍野狂風吹血,烈日下、屍海裡,餘一人劍刃斜指獨沐光中,那身金色的斗篷使之如融豔陽,如影似幻,幾乎難辨虛實。

 

伸出手,手背上淺白的皮膚仍未因久曬而變色,天人之冠的能力就擺在那,任鎬天皇子想改變外貌也沒有機會,但這也代表他的生命還沒有朝死亡變化。

 

天人死亡前的徵兆──五衰之相。

 

頭上華萎,不樂本座,天衣污垢,天身穢臭,腋下生汗。

 

大五衰之相一現即是死亡之兆。

 

還沒有徵兆出來,鎬天皇子暫鬆了口氣。

 

 

吸取了這些游離三界的惡神之靈後,藉由法術隔空移轉將惡靈直接送到黑市的交易中心。

 

自衣袋裡取出交易卡凝視著數字欄,卡片上顯示的金額開始向上攀升,代表黑市已將酬金轉入他的帳目中,其中累積的金流也讓他原本因黑卡與裝備都在慕老板店裡而陷入困境的狀況解決了。

 

這場戰並不是他主接的任務,可以說是節外生枝,但因倒地的人群也是交易市場消滅的目標惡徒,鎬天皇子便順手擺平了任務。

 

天宮交易市場真是靈敏,除了魔龍之外,其他全是未承接的任務,但因他已達成任務目標,交易也立刻關閉並付出酬金。

 

當失去金錢與裝備的時候,鎬天皇子除了劍外,一切從零開始。

 

正如對自己的了解般,他並未像無頭蒼蠅般亂竄,在失去黑卡與家當後,計劃的第一步便是前去交易市場,看著難度與賞金最高的懸賞告示。

 

一尾活上千年歲齡的蛟龍,為突破化為天龍的關卡卻在修羅關遭魔入侵,沉淪為魔龍,性情暴烈凶狠,不定時攻擊邊界,也因其千年之齡不易制服,使得各路獵人擒之不得。

 

交易市場的懸賞告示流動率很快,唯有這尾魔龍的懸賞已擺放了一個月,在告示下方還有列失敗的人名。

 

──慕老板並未列在其上。

 

沒有他的名字也是正常的,有慕老板掛名標任務,以他的實力這告示九成九也不會留在這。

 

剛好,自己收了。

 

蛟龍大多潛於水鄉,這類尚未化為天龍的下龍多數活於人間或邊界,無法進入天宮被龍族收編,皆要躍升為天龍以上。

靈界七海龍族等天龍主系,是除非必要否則不親自出動。

 

天宮皇子本也是天龍族族系之一,七海龍族雖是自成一派擁有自治權,仍是以軍隊之姿效命於靈界天宮,那麼由鎬天皇子親自對付這尾過不了關的蛟龍,龍族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不是對自己太自信,是既然要做就要挑戰難的,天人時間漫長而他非常有限,試探是留給擁有充裕時間的人,他要做就必須一次成功。

 

即便是已經不少人在一旁注目這名身高體型看起來像文系天人的青年,當鎬天皇子伸手撕下告示,還是引起了軒然大波,眾人無不訝異與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周圍的賞金獵人在交易市場徘徊看任務時,大多只做有把握或是為了出名而做,為己沽名釣譽者並不在少數。

 

出身就在金字塔頂端上的鎬天皇子並無此等爭名奪利的心思,但他也無所謂當眾撕下告示之後必然會引起的圍觀與討論。

 

在外人眼裡看來,鎬天皇子是一名長相英俊出眾的陌生青年,一身是完全不知人間疾苦的閃亮貴氣,一把不用看也知道是天界逸品的寶劍,從頭到腳怎麼看都是先天受到庇佑的頂級富家紈絝子弟,基本條件就使人眼紅爆仇恨了。

 

見他又挑戰最難的獵物,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好他,甚至眾人都是抱著看戲的心情,何以如此,也就來自於外貌影響。

 

比起文系天人還要再矮小些的外型,年紀輕輕不到人齡二十歲、天齡兩百歲的外貌,見之弱不禁風又感之毫無強悍的氣場,這名簡直還像沒長大的少年要怎麼鬥過千年魔龍?

 

抱著這些想法的路人與獵人們,暗中尾隨這無名的鎬天皇子前去目的地追捕目標。

 

但,對於追不上鎬天皇子腳程的眾人大感意外之時,來到地點見到了皇子破水而出的那幕──

 

當在水鄉中誘出了潛在水底的魔龍,鎬天皇子自身破湖而出時全然不帶一點波浪,浮身停在半空之際,湖面如浪爆般的炸開,巨大的魔龍半身昂首而起,鎬天皇子已離湖面數十尺,但這尾千年魔龍才抬起上身就高他十尺之距,令鎬天皇子忍不住估算這尾魔龍究竟有多長?

 

見魔龍尾端尚藏身在水面下,鎬天皇子以御空術穩住浮在半空的身體,以己身當誘餌等待著時機。

 

怒極的千年魔龍張嘴發出光波轟向鎬天皇子,鎬天皇子身影一消,乃是【幻身殺法】所化出的幻影誘住了魔龍,以吸引正面沖擊的龍光波,真正的主影仍在水下,便見水底一道【飛雲鎖】急射向魔龍頸部,當鞭索急收之際,水下的鎬天皇子人破水而出!

 

千年魔龍的光波無法正面閃避或硬擋,一出必有死傷,而魔龍也非易與,即使正攻不中,自知唯一死穴在喉部的魔龍會以雙爪攻擊脫過光波之人,但多數人在光波來襲時就已失敗,即使逃過光波要襲擊死穴,一使用浮空技也會被龍爪揮動引起【亂風流】擾亂身勢,命喪爪下。

 

鎬天皇子雖不知前人如何失敗,但是對於龍都喜歡一擊必殺的速戰速決心態可是一清二楚,就算變了魔龍也只會變本加厲。

 

龍那驕傲自信的劣根性,就算升格為天龍也不會改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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