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吾述

靈界天宮每逢百年都會在天宮商城最著名的競技場──【天潭】，依級數分別舉行武鬥大會，選出當屆的冠軍。

參賽選手則不分國籍，不管是天人、魔人、妖人、什麼人，只要你能變人形、只要你上得了天宮、只要你報得到名，通通可以參加。

這場武鬥會又稱為【天潭盛會】，固定在夏天舉辦，原因是天宮總老大玉皇大帝覺得偶爾要來一場運動會，比一下勝負才能精益求精，順便讓各方的人才在這時候大顯身手一下，想挖角的各界老板們可以各自求才，想跳槽的高手們也可以自己開價、想求職的新人們更可以當做自我介紹，一舉多得。

運動會最不可或缺的姐妹會正是園遊會。

完全就是園遊會威力加強版的美食大展加上舒服的住宿是天宮總老大很堅持的休閒要點，畢竟這百年一度的盛會除了會遇上地府正在大休的農七月，還會遇上各界都休息的暑假，寒暑假自然也是天宮商城固定的觀光旅遊旺季之一。

在這種既有想要一睹武術比賽精彩實況的各界人士，又有想要趁暑假到號稱最悠美、最好吃、好玩、好逛的天宮商城玩的旅行遊人，是絕對要好好企劃盛會的活動方式，尤其是怎麼讓人潮分批進入，以免造成這座善見天城發生摔機事件。

第一屆就是錯估了人潮，所以善見天城剎那從凌霄九萬里向下直落了一百里才停住，登時嚇壞了所有人，再開始慢慢浮回原位時才讓一向樂天的天人們與膽大包天的魔人們繼續放心的遊玩。

結果每一屆人數都爆增，天宮都要溜滑梯一次，見怪不怪之下大家也習慣，但為了預防善見天城有一朝一日真的掉到人界去，天宮商城除了加大擴建容納遊人之外，天宮總老大還不惜重金大幅增加了城池的飄浮力預防萬一，所以下一屆要開辦活動的會議上，天宮總老大的開場白一定是：

為了不讓天宮溜滑梯，請好好地規劃吧！

話雖如此，東方文化就是最後一刻才要決定、最後一刻才要下單，最後一刻才要出現。

競技賽的報到時間就快要截止，上屆勝利的種子賽者、雪恥的再參者、有備而來者、想出頭者，早就在開放報名時都已經完成報名手續，當然也在開放報到後，陸續登記並入住天宮商城的各大飯店或是特色旅館，只是……

東方人文化最糾正不了的習慣就是趕最後一分鐘跟遲到。

特別是新手。

看著這些新手，在場當工作人員的協力之一的沐琤更不悅了。

如果是黑馬就算了，但眼前這一個一個純粹就是想出名、希望一炮而紅的菜鳥，好聽點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直接點是不知道自己幾兩重。

明天就要開賽了，這些人到底是太有自信還是純插花？居然這麼悠悠哉哉地閒逛，擺明要她們這些工作人員為了他們繼續加班就對了？

沐琤乃是在天宮大學──「善天塾」學習的學生之一，而現場的協力人員也都是照每屆新生都要來幫忙的菜鳥慣例而沒得在這個時刻悠哉放大假。

「為什麼學校明明就全面休假，我卻得在這幹活？」

隸屬飛天族，立志前往彼岸之途當飛天武官的沐琤臭著一張臉站在大會報名處指揮著這些姍姍來遲的參賽者。

「有空在那抱怨不如趕快『動手』。」手以超人的速度在蓋著天宮印章，眼以超人的眼力在掃瞄每一份資料，確認與腦中記憶的記錄無差的東方文（文判官）邊說邊道。
一句話讓話不投機吵架多的老場面又上演。

「你厲害你來指揮啊！」

站在櫃檯外的沐琤轉頭看向坐在櫃檯裡的東方文，但沐琤話還在說的時候同時，人也上前準備動手制伏已經被她勸導三次請排隊還不聽話開始推打他人的插隊魔人。

「本姑娘──」就見沐琤一個縱身。

「說了三次──」俐落的臉部肘擊。

「『請排隊』──」帥氣的腹部迴旋飛踢。

三下漂亮動作，比沐琤高上兩倍的魔人慘嚎價響直接被打到在地，沐琤完美的落地時一腳踩住魔人頭上的尖角，叉腰俯首道：
「聽不懂天語是不是啊！」

頓時現場一陣鼓掌叫好的歡呼聲，無奈櫃檯死角區裡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又潑來一桶冷水：
「魔界鬼羅島的角鬼本來就不會天語。」

「你──！」

「所以我才說趕快『動手』。」

踩著試圖掙扎中的角鬼，沐琤一時才意會東方文在說什麼，便見東方文放下手裡剛完成的工作，抬起身從不受理報名的櫃檯死角位裡走出。

不止是躺在地上的角鬼，現場不少第一次前來的旅行者與參賽者看見東方文登時都看直了眼。

沐琤從小就是眾人拍手叫帥的焦點，而總是喜歡選死角處坐的東方文則是眾人驚豔的目標，原因來自於比較與長相。

相對沐琤的英氣煥發、帥氣亮眼的女生男相，東方文卻是眉目如畫、氣質翩翩的男生女相，單看總覺得還好，比他們更漂亮的娃是不少，偏生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個性比較值與中性色彩的極端值就變得超驚人，這會兒現場的反應也不例外。

相較剛剛的英姿颯爽的沐琤，現在這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天仙（男的也是天仙）的優雅，白衣讓他的氣質更加地高貴純淨，朱唇明眸的長相更令魔族們一陣暴動，而後，就聽到東方文開口就說出超流利的魔族語言，發音之準、速度之快、劈里啪啦的說完好幾句沐琤聽不懂、沒研究、猜測是講規則的魔族語，不過最後一句她倒是聽出了點味。

因為腳下這隻角鬼用著流口水的表情看著東方文，東方文的雷點一定炸了，所以當沐琤見到角鬼臉色發白，她才鬆開腳的時候，角鬼就一路哭嚎又連滾帶爬的跑了，現場聽得懂魔語的人也一片的鴉雀無聲，乖乖地繼續排隊，十分配合各項報名手續。

而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麼嚇跑角鬼的東方文面不改色的走回他的櫃檯死角區繼續忙碌，好似剛剛完全沒這回事一樣。

這會兒便落了個輕鬆的沐琤輕嘿一聲，到離自己最近的販賣機買了一杯咖啡一杯金萱，一副搭訕樣地靠在東方文的櫃位前，遞出要請他的茶。

「帥哥給不給請啊！」沐琤巴結地笑著。

「琤大人的謝禮哪敢不收。」東方文頭也沒抬，繼續蓋章。

很習慣東方文就是這種回話方式，沐琤放下紙杯後，邊喝咖啡邊八卦地問道：
「你剛到底是說了什麼啊？」

「再鬧事就讓這姑娘戳瞎你的白目，拆卸你的大體將三魂七魄全丟到地獄裡永世不得組合、順手拆了你祖宗十八代下去陪你。」東方文輕描淡寫的回道。

「哇哇！文姐姐用言語暴力恫嚇人家還不忘拖我下水啊！」沐琤故作害怕地環抱雙臂笑道，隨後再道：「但我個人推測他是因為你這內外氣質落差太大、一時被天仙變成毒舌男的真相震驚的接受不能，導致他幻滅所以哭著跑了。」

「閉嘴。」東方文笑哼道，這才端起沐琤請的熱茶啜了口。

到目前為止，敢當面叫東方文為文姐還不會被揍飛或是刺得體無完膚的大概只有沐琤了。

東方文、沐琤，這兩人除了從小就是隔壁鄰居的青梅竹馬，而求學就業的目標也都在靈界地府，只是一個立志在彼岸之途右邊的飛天族巡邏組、一個鎖定在彼岸之途左邊的地獄政風處。

雖然兩人常一言不和、但默契卻十分好，只是雙方都死不承認。

瀟灑豪爽、大而化之的沐琤從小就被尊稱叫琤哥，而冷淡從容、謹守禮法的東方文總是在背後被叫文姐，當然敢叫文姐的下場不是被替兄弟出頭的沐琤爆成豬頭，就是被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所以打不贏你也要說死你的東方文給氣炸。
當然，喜歡挑釁這一點的白目永遠不會少。

傍晚時間終於了結報名手續後，沐琤協助工作人員引領其他人往旅館的方向前進，在資料組這點收所有文件的東方文聽見了背後的大聲嚷嚷。

「唉喲！這人是誰？怎麼在這？」

「這不是善天一朵花的小文鳥嗎？」

哄堂大笑的聲音帶著諷刺，聽出來這些人是在善天塾裡看他不順眼很久的學長們，東方文頭也不抬，繼續掃著條碼清點資料。

沒種用他最大雷點的文「姐」，只敢用這種名字影射的形容，卒仔幾名。

不過愛嘴砲的自然不會就這樣罷休。

便見學長們圍過來，直接擋住他的去路，一手還直接壓在他正要拿起來的文件箱上。

屬於文系天人、身高１７８的東方文並不算太矮，但是在動輒身高１９０以上的武系天人眼前，還真的是矮了一截，便見這些欺善怕惡的學長們扯著嘴角笑道：
「我們的護花使者琤哥到哪裡去了？怎麼沒在這保護善天塾之花啊？」

「現在外賓這麼多，弱不禁風的小文鳥被妖魔鬼怪給捕走了怎麼辦。」

「是啊，魔族可不像我們天族這麼客氣禮貌，到時候來個懲凶強推、辣手摧花……」
一聲同情的冷哼笑聲打破了眾人起鬨的笑聲，眾人一看，那笑聲竟是自東方文的鼻間冷冷地哼出。

聽見這種笑聲的學長頓時臉色一陣青白，語氣也蠻橫了起來。

「你笑什麼？」

「眼不明、耳不清、口出穢、腦不淨、意淫亂，謂之五殘。」東方文本打算點到為止，但看著學長一臉不解的模樣，他語重心長的說道：「看來學長確實該就醫了，不過啊……」

「不過怎樣？」

「五殘中唯有腦殘無藥醫，學長保重。」

「你！」
學長的同伴們聞言哄堂大笑，學長也終於知道學弟東方文是在虧損他，見狀不想再與之糾纏的東方文說罷便要離開，學長怒然地伸臂擋住東方文。

「給我站住！」

「學長還有其他指教嗎？」東方文禮貌的笑問。

「公然對學長不敬，這樣就想走？」學長扯著嘴角笑道。

東方文低吁了口氣，無奈地皺眉回問：
「不然呢？」

見東方文似弱了氣勢，又在其他同儕面前想保留威風的學長威脅道：
「為你不遜的態度跟我道歉，學長就原諒你罩子沒放亮，否則……」

「否則──？」

東方文瞬間尾音拉高，連右眉都挑了起來，隨後發出冷笑三聲。便見原本是想欺負學弟卻惱羞成怒的學長氣勢整個弱了一截。

明明就是看起來弱不禁風偏生嘴跟膽子都不是一般利的東方文氣燄上昇，就見他毫不畏懼集群暴力，一字一句用著他承認是笑裡藏刀的笑容道：
「所謂的尊敬是要讓人發自內心、出自肺腑，而後敬佩的、崇拜的放在心裡師法的風範與人格，敢問學長有值得學弟將您擱在心裡學習的……優點嗎？」

說優點兩個字時東方文還將學長從頭到尾掃了一遍，那表情只說明了一件事，在東方文的眼裡，只會聚眾滋事的學長身上只有四個字：

一無是處。

「你！你你你……」當場回不出話又被同伴們聯合嘲笑的學長登時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只能連連發出「你」字，卻一時回不了東方文。

東方文再道：
「學弟就原諒學長們是武系天人裡屬於少部分的讀書少欠智慧，正所謂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為防日後學長被敵人說您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有勇無謀云云的，還是請學長多讀讀書吧！」

「你住口！」

「住口嗎？」東方文認真的想了想，再道：
「這番話聽起來很像是刺傷學長的自尊，但事實上學弟正在激勵學長，人間有個例子給學長：昔日呂蒙不識大字，刻苦讀書終非吳下阿蒙，值得學長看齊，以後學長就不會只被人記得要叫你『學長』，卻不記得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回不出話的學長臉色整個漲紅，東方文補了最後一刀道：
「學弟就期待學長有『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的那一天。」

「你這牙尖嘴利的臭小子！」

「所以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東方文！」

雖說是曲解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原意啦，但話如利刃、句句都要說死你正乃東方文的作風，拳頭沒人家大，至少要說到對方面如土灰。

果真是面如土灰、氣急敗壞的學長下不了臺，立刻招呼大家準備動手教訓東方文，東方文右手向身後一擺，手掌握住藏在袖裡的隨身武器「歧天匕」打算正當防衛。　

「在做什麼？」

插入戰局的平穩嗓音竟讓惡形惡狀的學長群們住了手，東方文跟著大家同時往聲音來處看去……

緩步走來的人如同小說裡寫的面如冠玉、英挺俊秀、氣質瀟灑，只差沒跟東海龍王敖東青一樣手裡拿把扇子便多增加了風流倜儻、走貴公子路線的分數，龍羽表情淡然，一頭束得齊整的黑髮微微飄揚，細碎的瀏海輕掃過臉龐柔和掉略顯嚴肅的氣質，身上雖穿同是善天塾的白色文系制服，但臂章上卻是維安組的武官統領之一。

龍羽的嘴角總噙著笑，但知道他的人都曉得那根本不是在笑，那只是純天生自然上揚的弧度，被稱為善天塾優等生的這位英俊兄臺，心情好時總是溫文爾雅的笑面，心情不好時，瞪視過來的眼神凌厲中融合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那揚起來的嘴角就一副微笑中讓你灰飛煙滅的氣勢，其眼神跟拳頭都與外表呈現高反差的凶狠，令見者難以招架，他的頂頭上司東海龍王敖東青就是這麼形容的。
還未進善天塾就已經提前被拔擢至龍族就任的龍羽，現在就是用微瞇的眼神掃向這些找東方文碴的人。

就見為首的學長登時張口結舌地道：
「是龍羽！」

龍羽，非常典型的你好他就好，你不好他也不跟你委屈的個性，所以開門見山地就道：
「學長們又在欺負學弟？」

見學長那態度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的驚慌，正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系卻被個文武系的剋，了然啊！

東方文在心裡訕笑兩聲，對學長再補了最後一刀，道：
「學長，文武系跨界雙修的高材生──龍羽大人正是我們都放在心裡尊敬與師法的對象。」

橫眉豎目的瞪了東方文一眼，學長轉頭對上龍羽又是哈哈地乾笑，便見龍羽拿起維安組攜帶的ＰＤＡ道：
「學長沒回答，看來是聚眾滋事的紀錄又要多上一筆……」

「沒沒沒！」學長立道：「我們只是來幫學弟而已，你們說對不對！」

吆喝著其他人附和的學長立刻抱起東方文面前的資料箱，賠笑道：「要送去哪裡？學長幫忙！」

在龍羽的冷目威逼兼維安組的紀錄表有可能讓他們死當的可能性，其他人立刻仿效學長前來巴結東方文，東方文也沒客氣，直接讓他們全部送去最遠的總部。

待這些閒人終於離開後，龍羽才問道：
「小文，你沒事了吧？」

一般來說問「沒事吧」是指有沒有受傷，而龍羽問「沒事了吧」代表是問這邊還有沒事要幫忙，東方文答道：
「這邊都忙完了。」

「阿琤呢？」

「給報名的選手帶路到住宿區去，明天就要開賽了還一堆人要吊車尾。」

「習性了，晚點要準備封街替武術會場做最後準備和檢測，你跟沐琤也早點離開。」龍羽交待著。

「好，你有事要忙，先去吧！」東方文道。

「晚點老地間見，老板有事找。」

老地方，指的正是慕老板的店。

以前，不管是收課或是收班後，若三人都剛好沒事的話，東方文與沐琤、龍羽偶爾會相約到慕老板的店裡小坐一會兒，這已經成為習慣。

但聽到「老板有事找」，東方文略顯訝然，慕老板閉門不出這麼久了，大多他們去店裡坐也習慣慕老板老是不在，久了也有好一陣子沒去，這會兒召喚的原因是什麼？

慕老板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知道了。」他道。

待龍羽離開後，東方文收好自己的物品，直接前往總部的行政部回報順便以手機跟沐琤通訊約在直接行政部碰頭。

※

天色漸黑，負責巡視天潭會場的龍羽繼續朝自己的轄區步行。

低頭看著腕錶，收班的時間快到了，接班的人卻還沒來，剛與東方文提到要去老板的店裡聚會除了是習慣外，主要是收到老板的通知，說今天要約他們在店裡見，看來這會兒可能要遲到。

那時跟東方文提到慕老板找他們時，東方文的疑惑也是龍羽的。

慕老板很少主動找人，大多都別人找他居多，是有什麼重要事件讓慕老板特別約他們過去？

一路巡視到天潭的比武會場，旁邊的觀賽區和攤販區都已經準備好，只待明天的開放時間到才會進駐人群，在還沒開賽前的會場周圍少有人佇足，都是先在商城內的巨型夜市與商店街逛。

所以當有個身穿黑衣的長髮男子站在會場前觀望時引起了龍羽的疑心，特別是那黑衣男子右肩上貌似還扛著一箱從集貨區打來的貨箱，怎麼看都是怎生個奇怪，還莫名有點給他眼熟？

莫名地，心裡竟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要靠近。

但職責所在，身為維安組員之一的龍羽自然是上前盤查。

「請問你是？」

方出聲，對方立刻回頭轉身的剎那，龍羽就後悔了。

便見那個轉身的態度有夠吊兒郎當，嘴裡還咬了支棒棒糖吃著，原本插在外套口袋裡的左手伸出，先往自己指了指，一臉不解地疑問，但下一刻卻是龍羽與對方同時訝異的低呼了一聲。

這少年正是在這觀察天潭的慕容飛。

慕容飛開口第一句話不是熱絡的「好久不見」，而是一臉感慨又嘴裡含混不清地說著：
「奇怪了，果真我每次摸黑看東西都會遇到你。」

雖然聽到慕容飛說話時那個果真兩個字特別加重語氣，龍羽決定忽視，道：
「因為我夜路走太多所以老遇到鬼。」

慕容飛哈哈輕笑，拿起了棒棒糖才道：「好形容，我也覺得我挺像摸壁鬼的，是說你來這做什麼？」

「這句應該是由我問吧！」龍羽公事公辦地揚起公事化笑容，伸手道：
「臨檢，請出示證件。」

慕容飛輕嘖一聲道：「幹嘛那麼嚴肅，見面就要搞盤查，咱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

「某人素行不良，要確認是本尊無誤。」龍羽說完，見慕容飛又老樣子又要說些對他來說是理由或藉口的話，龍羽指了指臂章，回給他一臉為難的笑容，但語氣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職責所在，請勿為難，不然辦你妨礙公務。」

「幹嘛這樣嚴肅。」慕容飛不怎麼認真地抱怨後，因為一手仍扛著貨箱，理直氣壯兼順手的將糖塞在龍羽手裡，並道：「幫我拿著。」

龍羽看著硬遞在自己手裡的棒棒糖，一臉平靜地用食姆二指嫌棄地捏著棒棒糖的管子，見慕容飛將肩上的貨箱一落、伸腿一勾，帥氣輕鬆地將貨箱落地，他正拉開外套領子手伸入暗袋要掏證件的時候，龍羽提醒道：
「記得是天宮許可的證件，不是你爹的。」

「知道啦～」慕容飛笑道，取出證件交給龍羽。

接過證件後，龍羽默然地將棒棒糖遞回去給他，慕容飛又把糖往嘴裡塞，龍羽盯著他，而後問道：
「你什麼時候轉性吃起棒棒糖了？還有你戴著眼罩做什麼？」

「思考力不足需要一點糖分啊！」一手扠在口袋裡的慕容飛笑了笑，將糖果含在嘴裡，手指敲了敲眼罩道：「這個也是被強制要求的。」

龍羽微挑眉，開始核對證件，一邊道：
「我看是偷抽菸被抓到，所以才改吃糖吧。」

「大人英明，知道還是要吐我槽。」

……不是吧？真猜到了，記得他以前不是抽菸被他家的長上給狠扁過一頓，還不學好？

很久以前，龍羽剛回龍族之時，是由東海龍王‧敖東青大人領進，某日因緣際會之下，敖大人私下帶他去龍宮總議院的封印之宮，他在那認識了慕容飛，這個人始終沒變，從小到大個性就跟他的頭髮一樣，雖然是一頭長髮披散於肩，但髮型卻削得散亂，偏生還能看出亂中有序的模樣，不管是外型、髮型、性格都是那副懶散不羈又帶點難以捉摸。

只是現在那側分的瀏海遮住了右眼的眼罩，眼罩上是一條黑龍圖騰。

這應該是對身分的保護屏障吧？

龍羽的年紀稍長慕容飛數歲，年滿十二歲後龍羽就已經進了善天塾一路直升，到現在已屆十年，將近畢業的時刻，慕容飛卻未進過善天塾。

他一直曉得慕容飛是個來歷神祕又奇怪的少年，身上的氣既有天宮的靈氣又有丁點魔人的魔氣，他爹似乎是不想引起誰的注意，慕容飛便未依照正統的靈界人學習路徑而走。

曾猜過慕容飛可能是外來族群寄居在天宮，那時候去到封印之宮時，龍羽在外面等待東海龍王，沒跟著進去見東海龍王要晉見的人，跟慕容飛混熟後，他發現慕容飛時常從封印之宮溜出來玩，溜出來又老遇見正在附近練功的自己，以致常被東海龍王抓回去。

直到十歲時，慕容飛讓龍羽認識了他的後臺到底是誰，當做龍羽的生日禮物，結果龍羽自此只想當做不認識他。

慕容飛的後臺也就是龍羽所屬的族群【龍族】的最上層老板──

龍王總長。（所以等於慕容飛也是他的小老板……龍羽為此長聲連歎交友不慎。）

龍羽那時才想起，東海龍王暫代為龍族統領發號施令，每次進去封印之宮見的人就是在幕後遙控的龍王總長。

這件事一直是不能說的祕密。

所以當龍羽知道真相還見到總長後，第一時間他相信這絕對是慕容飛的報復……

冷靜下來之後，龍羽想過慕容飛若不是試探他是不是個口風緊的人，那就是故意找他當擋箭牌，讓總長在「教育」慕容飛的過程中，慕容飛老拿一句「龍羽也在場」當藉口，導致龍王總長老是要他在旁邊看著，還要隨時回報慕容飛有沒有又惹了什麼風波。

──簡單來說就是抓耙子。

這是不難當，但難為的是慕容飛老是拖人一起淌渾水的壞習慣，這樣的狀況直到他進了善天塾後才逐漸減少。

一連串的腹誹在掃瞄慕容飛的證件響起連線的回應後停止，龍羽一看──

這是打工證，而打工地點是慕老板的店。

因為百年盛會的關係，他幾天沒去店裡，什麼時候慕容飛就混進去當員工了？

他抬頭望向慕容飛，而慕容飛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痞樣。

慕老板的店一直都只有慕老板自己一個人與使役妖怪們當員工，而慕容飛會在慕老板的店打工，說真格的也不意外。

以慕容飛的特殊身世，並不意外，而慕老板是個禁菸族，所以……

「難怪你會被強制要戒菸。」

龍羽邊說邊搖著頭。

※

天宮的證件是以本名、靈氣和指印來辨別。

上面的照片有兩層，第一層都是隨本人高興用的，天人、魔人都擅長用法術變化外貌，心血來潮還會玩個角色扮演，只有在被維安人員使用機器箝住證件讓本人捺上指印時，才會出現第二層真正的照片，也能藉此確知是否被人盜用證件。

每回臨檢遇上的狀況，大多數人的照片都是用美化或魔化後的特效照，但慕容飛這證件上的照片是一隻正在賊笑的黑臉貓。

（當然龍羽並不曉得這隻黑臉貓就是一直窩在店裡兼現在正在當慕容飛監護人的黑貓狐狸。）

當龍羽看著上面的照片，一陣沉默後才道：
「你還真是萬年不變的貓控。」

「是啊，能養就好了。」真的是貓控的慕容飛這回有點尷尬地咧嘴一笑，只能這麼回答。

「你爹不給你養嗎？」

其實龍羽只是順著話問，誰知道卻莫名引爆了慕容飛的苦水炸彈……

「說到這個我就無力，他老人家養一堆龍了還想養鳥！」

慕容飛雖然壓低了聲碎唸，但「養一堆龍」的那一句話，讓同屬於龍王總長所養的「那一堆龍」族的龍羽，英挺的眉毛忍不住地跳了一下，保持風度再繼續聽慕容飛握著棒棒糖咬牙切齒地抱怨道：
「老人家堅持退休生活就要泡茶兼逗鳥，但我想養貓，他卻回我『食物鏈剋太大，家裡戶長最大，有錢的最大』，所以我被這三句狠狠地打回來，這簡直是一文錢逼死一名愛心男孩啊！」

愛心男孩……虧他講得出口……

眼神不由得有點放空的龍羽剎那真有種不瞭解自己到底為什麼這麼有耐性地聽慕容飛說這種脫線性的搞笑。

「所以啦，無論如何，男人嘛！一定要有打工求經濟自主兼外宿的機會，現在多好，既自由而且店裡還有隻現成貓作陪！」慕容飛道。

「貓？」正在輸入查詢資料的龍羽疑問著，老板店裡什麼時候有貓了？

「是啊，店裡有一隻『老』黑貓。」慕容飛道。

龍羽想了想，慕老板店裡向來有什麼都不奇怪，或許又是哪收來的妖怪吧？

ＰＤＡ嗶了一聲，龍羽低頭一看，繼續問道：
「既然在打工，那你來這做什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