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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周助抬頭看著吊橋的碑記,在西元一九七七年重建,歷經翻修成為現在的鋼索橋,安全穩固,而承載量是三十個人。

  爺爺的照片中可見這座橋原先只是用著鋼索與木板建成,來回通行限制五個人,走在橋上還晃動著,隨時都有失足落下的可能性,更增添了幾分探險的刺激。

  周助的父母在他之前也來過此地,兩人是同校同學,一起跟著學校的畢業旅行來此,父親說過幾十年後的吊橋雖然重建過,走過仍是晃動著,隨時都要計算著過橋的人。

  奇怪的是,那年爸爸拍了很多照片,回來時卻不知道為什麼底片全曝光了,問他旅遊的心得,爸爸也只記得溫泉蛋以及跟媽媽是在吊橋處初次相遇,其他都沒什麼印象。

  媽媽那並沒有留下什麼照片,她只記得走吊橋時被同學莫名撞到險些失足、旅館的浴室溫泉以及鬼故事,而爸爸比較悲慘的是……

  媽媽根本不記得在吊橋處有與爸爸相遇過,是直到畢業那天,爸爸跟她告白,兩人才開始交往,經由多年愛情長跑後,媽媽答應了爸爸的求婚。

  交錯繁亂的兩岸建築,像兩個世界,靠著一座孤橋連接,如同人與人之間的緣份牽繫般。

  即使建築感混亂疲弱地讓一般人沒有想佇足欣賞的心情,周助卻一一地看入了心裡,傅家三代都來了這裡,爺爺跟爸爸對這座吊橋始終難以忘懷,而他也將在自己的記憶裡接續著兩代,留下屬於自己的記憶。

  走在吊橋的木頭橋面上,橋跟爸爸那代一樣,限制三十個人經過,但是走起來非常穩固,不像爺爺跟爸爸當年走得那麼驚心動魄,周助走到橋中間停下。

  跟著爺爺和爸爸一樣,低頭看著如今已不再如此險峻的溪谷湍流。

  那年爺爺見的是自然奔吼的川流不息。

  父母見的是颱風後的黃河急湍。

  自己看到的則是開發過度的泥牆溝渠。

  唯一跟父母相同的只有一個:

  對岸處那賣著櫻花麻糬與吊橋餅的老店。

  周助決定過橋後就去買麻糬與吊橋餅,吃看看這數十年的老風味,順便避一下這稍嫌猛烈的午后陽光。

  走著剩餘半座橋的距離時,周助注意到橋的那一端走來一名穿著夏季和服的少女。

  即使這裡是溫泉勝地,但會在台灣穿著浴衣行走的人是寥寥無幾,多半都是在旅館或飯店裡穿穿而已,就連日本也只是在節慶時做如此穿著打扮。

  少女緩步地走著,雙手裡提著一個還空蕩蕩地購物藤籃,像是要去採買一樣,酒紅色的微鬈長髮在陽光下更顯燦爛。

  好特別啊!如果有把油紙傘就好了,他不禁想起了角色扮演,有人在拍照嗎?

  周助忍不住想拿自己的相機替這名少女拍照留念。

  在少女後方也有上橋的人,對於這名和服少女也是習以為常般,這種情景不但讓周助油生起親切感,更回想起那親切感何來之故。

  奶奶生前也常穿著她保養了幾十年的各式和服或是罩式的婦女工作服,記憶中媽媽與姐姐曾經抱怨過看了就覺得好熱,奶奶卻說行動起來方便,數十年來依然故我到讓左鄰右舍都十分習慣奶奶的打扮,不但效仿過,甚至還定期開著和服與浴衣的聚會。

  周助沒有自覺地笑了出來,即使只是嘴角牽了點弧線、發出了一點氣聲。

  而逐漸靠近的少女注意到笑出聲的周助。

  當少女凝視著自己時,周助也對上了那雙靈活的翠綠色眸子,少女並未避開反而面帶拘謹有禮的微笑朝周助頷首以對,那溫柔又甜美的笑臉,讓想要走去橋那端陰涼處避暑的周助看愣了眼。

  就在與對方要錯身而過前,尚站在吊橋上的周助驀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一倒。

  昏迷前只聽到少女驚呼了一聲,對周助大喊著「你怎麼了?」。

  ※

  是啊?他怎麼了?

  意識逐漸回復的時候,周助先是這樣問自己,怎麼忽然就昏倒了?

  隨後聽見一個溫柔又清亮的少女嗓音,鬆了口氣般地語氣說著:
  「啊,終於醒來了!」

  醒來?

  記得自己在吊橋上昏倒,這一摔下去不死也半條命了,所以聽見別人的聲音又身上沒什麼地方有失足可能摔到骨折不能動的劇痛狀況,這代表他還好好地活著?

  另一個非常公式化的女子聲音道:
  「醒來就沒事了,待會跟光伯報告一下,吊完點滴就可以離開。」

  「好!謝謝小揚姐。」

  再聽到這個女孩子的聲音,以及沁入鼻間那消毒水味,他在醫院?

  拿開蓋在額上的冰毛巾,周助睜開眼睛一看,那紅髮少女正凝視著他,而那雙原以為是戴著變色美瞳隱形眼鏡的綠眼,原來是真的翠綠色,莫非是混血兒嗎?

  不曉得周助內心的想法,少女一臉擔憂地問道:
  「你還好嗎?感覺如何?」

  還不待周助回答,伸手以掌心輕貼著他的額頭,一手摸著自己的額頭測了溫度後放心地道:
  「正常多了。」

  「剛敷完冰毛巾不正常才有病吧?」那端被少女叫小揚姐的女性笑道。

  「小揚姐嘴巴真壞!」

  看著兩人說話的周助又望向側身在跟那位女醫師說話的紅髮少女,紅髮少女剛好又轉回身望向周助。

  雖然心裡沒有他念,但紅葉耳提面命說著男生要對女孩子禮貌的教導下,周助深深覺得這個視角太冒犯對方,他忙擺手說自己沒事,正要撐起身時感到一陣刺痛,這才看見自己左手背上的血管針,周助換右手想撐起自己時,紅髮少女忙道:
「你先別起來,點滴還沒打完。」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只是我怎麼會昏倒?」還是堅持半坐起身的周助問著。

  「啊,對不起,我忘記先跟你說明了,小揚姐也就是那位幫你看診的丁醫生,說你是中暑與稍微有點貧血,一時沒耐住陽光才昏倒的。」紅髮少女道。

  「原來如此……」回想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有中暑的徵兆的周助,再問:「是妳把我送過來的?」

  「你昏倒時正好我哥哥也走在你後方不遠,是他跟大家合力把你送來小揚姐的診所。」紅髮少女笑答。

  「謝謝,真是麻煩你們了,我該怎麼稱呼妳呢?」周助問道。

  紅髮少女登時舉袖掩嘴,驚呼了一聲,立刻道歉:
  「啊,對不起,話說這麼久我都沒有自我介紹,我叫小玉。」

  「沒有,是我的不對,我也沒自我介紹還拖累了你們,非常抱歉。」周助也滿心歉意地說著。

  「你們兩個說話需要這樣歉過來又謝過去的嗎?」

  插話的人是被小玉稱為小揚姐的丁子揚,替周助看完診後就坐在辦公桌的位置一邊聽著兩人對談。

  丁子揚除了是這間診所的女醫師,也是里上唯一的掛牌家庭醫師,她打趣道:
  「想不到除了小玉外,還有一個跟她一樣說話都要先從謝謝與對不起開始的傢伙。」

  「對不起……」
  「呃,抱歉!」

  「才剛說呢!」

  異口同聲的小玉與周助兩人先是愣然地互視一眼,隨後又被丁子揚調侃讓兩人各自尷尬著避開了視線。

  「說你是中暑才好,不然說是見到童顏巨乳的美少女就昏倒,也是真夠不濟事的小色鬼了。」

  被丁醫師一句擊中,周助一愣,他確實是看到小玉很驚訝,但絕非是因為色心大起等等,立刻要對小玉解釋不是這樣時,小玉已經環著雙手對著丁醫師數落了幾句,再要周助別放在心上,解釋小揚姐只是愛開玩笑。

  雖說如此,被丁醫師的話開啟一個新視角的周助望向小玉。

  不說則已,一說就真的注意到其他。

  在吊橋上相遇時,第一眼就知道小玉的長相很出色,靈活的大眼、巴掌般的臉蛋,小巧的嘴唇總是彎著甜美溫柔的笑容,現在近距離一看,十分特別的綠色眼睛與酒紅色的頭髮,簡直如二次元中走出來的少女。

  淡黃色的和服裹著嬌小的身材,襯托著肌膚更加的粉嫩,又因上圍較……豐滿,讓襟口稍稍撐開,使得原本應該封在領口處的鎖骨與胸線若隱若現……

  周助立刻移開視線,卻對上小玉那單純又坦然的眼神,完全不知道周助心裡正自覺罪惡到想去找堵牆撞一撞算了。

  難道自己真如丁醫師所說,看到美少女就忍不住心猿意馬還沒用的昏倒?

  就在周助要說出一句「真的非常抱歉」前,讀出周助口型的丁子揚立刻道:
  「別那麼認真,開你玩笑的,你有遺傳性的輕度地中海型貧血是吧?大太陽底下別出沒的這麼瀟灑。」

  被診斷出遺傳病症的周助點頭,除了感謝她解圍,也對丁醫師的醫術由衷佩服。

  見周助的反應,丁子揚感到有趣,說了一句喜歡二次元美少女又沒關係,她也喜歡二次元美少年,這讓周助又是一陣頗為尷尬的無語,丁子揚笑了一句年輕人真是直率後便沒再逗弄周助。

  「你叫什麼名字呢?警察沒有你的證件,沒法幫你通知家人。」小玉問道。

  「我叫周助,證件在背包裡的皮夾……」

  周助正想找自己的背包,小玉立刻彎下身將放在病床下的背包捧起遞給他。

  接過背包前周助已是一臉錯愕,背包拉鍊未拉上外,檢查包內除了裝有幾件換洗衣物的袋子外,自己的重要東西都幾乎都不見!

  -待續-

拾夢湯屋場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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