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吾述

第一回

──哪來的土豪死小子壞我買賣，老子滅了你！

　　事實證明，會咬人的狗不會叫，說要滅的人也只是出一張嘴。

　　雖說這個出一張嘴的人，光看他打火牛魔獸的招式可知實力並不在話下。

　　被一臉凶惡的紅髮黑衣人抓住領口怒瞪著，鎬天就站著筆挺仰首直視對方，雖然對方比他高，但身高落差不代表實力就有落差，他就等看對方會不會出手攻擊。

只消個眨眼瞬間，對方放開他的動作非常瀟灑，毫不懸心地甩開，走向懸崖邊打量著崖下那被燒透的魔獸屍身，而周圍妖魔鬼怪避得老遠，沒有任何一隻敢輕易靠近，是怕這個人嗎？

這些奇怪的現象引起了鎬天的好奇，挑釁道：

「不是說要滅了我？」

　　那紅髮的男子背對著他的身體轉也未轉，語氣裡只聞滿滿地冷笑：

　　「這麼想死啊？可惜殺雞焉用牛刀。」

　　真是超級輕蔑又驕傲的一句話，鎬天也不動氣，只是想試試對方的口氣與性格是否如出一轍。

　　回想方才的戰鬥中，在魔獸要玉石俱焚那刻，這個男子似乎已做下反擊的行動，在他砍魔獸時緊急收手，似乎他真的多事了？

　　究竟這個人真是這種浮躁的個性？還是在浮躁態度下有著冷靜的真實？

　　「敢說大話鄙視人也要有本事，還是說你就空有一張嘴呢？」鎬天再下一城道。

輕勾著手指正以法力將魔獸殘餘的裝飾與牛角移上來當戰利品的紅髮男子聞言動作忽停，緩緩地側首瞥了他一眼，扯高的嘴角哼出了一句：

「活不了多久的短命鬼，豈勞老子出手？」

　　這句話，恰恰地打中了鎬天心裡的結，那是他抗拒的命運，而對方是誰？這句話是無心說中的巧合，還是真看穿了什麼？

　　「敢問你究竟是誰？」鎬天謹慎地問道。

　　「要你管。」

　　……

　　無言上了心頭，這種分明像是孩童間的嗆話感，為何從這人嘴裡說出來是如此理所當然還感覺到自己就是矮了一截？

　　雖說身高真是矮了一截沒錯。

　　結果對方回他這句話就自顧自地走了，速度還快得自己連追都來不及。

　　出天宮就遇上一個如此無禮到有趣的人，鎬天決定去調查此人到底是誰……

　　就算解不了短命之相，至少在這短暫的生命裡要結交到一生值得的朋友甚至是一生可敬的敵人。

　　有點安慰自己的想法，總之，先找到這個人再說。

　　渡三千萬劫以求生這回事就先擱著吧！

　　有了眼前的目標，腳步也跟著輕鬆了起來。

　　※

　　輕鬆這個念頭並沒有在腦裡停留多久。

為了找到他，鎬天踏遍千山萬水、深入神居人間、打入妖窟魔窩等等，手中神劍【寂滅無二】砍遍了無數妖魔鬼怪，抓了魔窩頭子逼問對方卻知人不知去向，讓他尋無蹤影、毫無半點頭緒，難找得讓鎬天險些回善見天城派人替他探查。

不，出了善見天城就是要靠自己闖，沒道理回頭求救。

真的沒道理這麼會躲藏……但越難找越讓鎬天不想放棄，只是這種茫茫人海的感覺，糟糕到讓他的兩腿還是朝善見天城走了。

就在回善見天城的臨門一步，鎬天想起三界還有黑市這個特殊據點。

　　黑市有收銀買命的殺手與誅妖降魔的賞金獵人，如果這個人在正式管道中就是隱姓埋名難以查探，那麼在黑市那種龍蛇混雜、三教九流之地，只要有錢就能查得出來。

　　錢，不是問題，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話，花點錢更不是問題。

鎬天從來不缺的就是錢，缺得是長命萬歲，多麼諷刺。

　　回想火牛魔獸遭火焚而無全屍，那個人將魔獸的飾品與牛角帶走，九成九不是為了收藏，必是要當成證物前去領賞金。

　　篤定自己內心所想，又想著已經合理的推論，應該不會有變數讓他的猜測落在那倒楣的零點一成吧？

　　指尖夾著一張可以無上限使用的皇子黑卡，鎬天嘴角揚起一個多日未見的微笑，終於又回復輕鬆的腳步，往黑市前進。

　　※

　　比起天宮商城的熱鬧，只開在夜晚的黑市就像個普通的市集攤位，各個攤位賣著各界少見的奇珍異品，當然……

　　全都是違禁品。

　　會齊聚在這裡交易違禁品的人，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善男信女，放眼望去一個個都是脫離三界管轄的浪人甚至是罪犯。

　　身為天宮皇子的職責所在，理應是要把這些人通通抓起來關，但現在的狀態算是微服出宮，得低調行事……

　　算了，眼前找人為要，先不浪費時間引來打鬥。

　　鎬天皇子心裡有了底，而在場的人也在打量著眼前的貨色。

　　當鎬天皇子走入黑市時，那一身金燦燦、華麗麗的頂極裝備在他人眼裡是超高檔貨色，本人卻認為已經是他最低調的行頭，特別是背後的【寂滅無二】更是讓許多使用刀劍的武者覬覦，特別是鎬天皇子看起來……

　　不管他強不強，光身高就勝第一步了。

鎬天皇子唯一悲哀的是身高矮人一截，總給人好欺負的錯覺，所幸那股渾然天成的皇者架勢，除了些沒長眼的一般人，有點級數的都沉住氣，沒有輕易出手。

　　對於這些賊人心裡的暗潮洶湧，鎬天皇子沒看在眼內，心裡只想著若要找人最好用的應該就是服務檯了，他並不想在攤位上浪費時間，自也知道場內的人對他不懷好意，所以鎬天皇子選擇直搗黃龍，走到服務檯前直接亮出各界通用的黑卡，就裝一下肥羊，好讓服務檯給他答案。

　　這招果真奏效。

櫃台的火辣美女雖對鎬天皇子身高不滿意，但至少人長得夠體面、手上的黑卡也夠份量，看起來是個可投資的一夜情對象，美女妖顏媚色地傾身故意挺出幾乎要跳出低胸衣領的暴乳，聽聽這帥哥想問點什麼事，結果……

　　鎬天皇子才剛問了紅髮黑衣人，美女臉色微微一變，鎮定情緒地問道：

　　「你說的紅髮黑衣人該不會是指那個一臉跩上天、身材高上天、手裡還拿成天亂射的金弓、開口就讓人想撕爛他那張嘴的紅髮黑衣人？」

　　形容的真是萬分貼切啊！鎬天點頭稱是。

　　臉色又變了變的火辣美女，忽地端正坐姿還拉了拉衣襟，而左右聽見鎬天皇子問話的人也開始以竊竊私語將實況轉播出去，加了多少油醋就自由心證了。

　　鎬天沒理會那些如火如荼傳燒出去的話，只聞美女再問他一句：

　　「你找他想做什麼？」

　　「我應該不用說明？」鎬天雖是一派輕鬆，但內心十分謹慎，沒有打算讓這些人探知他的目的。

　　雖說他找那紅髮黑衣人也只是揣著比延命有趣一點的原因而已，但這種有趣不需要對人講。

　　「沒有理由我們不能進行交易。」美女謹慎地道。

　　「要理由可以，我想確知妳真的知道他在哪？」鎬天問。

　　「不知道奴家怎麼統領這座黑市呢？」美女妖嬈地笑答。

　　看來是老板娘了。

　　要有理由，那最不具殺傷力的應該就是……

　　「找他交個朋友。」

　　這時候，他見識了什麼叫做仇人滿天下。

　　一聲令下與刀劍唰唰齊響的聲音，鎬天看著那以鬼魅之姿疾速飛退到眾人身後還下令開打的美豔老板娘，微微揚起了眉。

　　那傢伙到底結了多少仇家啊？

　　「我若打贏了告訴我他的下落。」鎬天道。

　　「那也要你贏啊！」美豔老板娘呵呵地長笑：「贏了告訴你，輸了打死不賠，身上值錢的通殺！」

　　黑市果然是黑市，不是看錢就是看拳頭，沒有任何規章制定，只要他命夠硬，未來勢必要改掉黑市這些惡規陋習。

　　「好。」

　　鎬天點頭，未來天子、君無戲言，【寂滅無二】出鞘，刀光劍影齊來加身之際，皇氣一爆，近身者首當其衝被震飛開來。

　　當然，貪者何其多，人海戰術般地衝上來，想搶錢的、搶裝備的，不要命地衝上來。

未過一柱香時間，地上倒的倒、癱的癱，一個一個重傷倒地，倒是無人死亡，鎬天皇子兵刃不沾血，人已來到美豔老板娘的面前，劍尖更是指著她的喉尖，道：

「名字、來歷、住處，願賭服輸。」

美豔老板娘仍是呵呵笑著，但額際落下的冷汗正是說明著她完全沒料到這毛頭小子居然能打倒黑市裡這些頗有來頭的武者，甚至是她高薪聘請的保鑣全被輕易地打倒。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若看其裝扮與劍……

　　莫非是靈界天宮出來的？

「花老板。」

「嗯？」鎬天皇子等著後續的答案，不過那傢伙叫花老板，這名字總覺得搭不太上的感覺。

正牌的花老板舉指移開了他的劍尖，笑道：

「當然是說我乃花老板。」

　　鎬天皇子沒將愕然表現在臉上，只道：

　　「花老板，答案呢？」

　　花老板一臉為難地道：

　　「除非是自己遇上，否則他不隨便見陌生人，我若直接告訴你，他反而回來找我麻煩，那連生意都別作了，不如你報上名字，我可以替你聯繫。」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鎬天深覺這花老板生性狡猾，說不定是想探他的身份。

就當做給點下馬威，讓這花老板怕了，未來也方便整治這地方。

拿了紙筆寫下名字，遞給花老板，花老板看了名字微微動了嘴角，看不出是什麼反應，見她搖了搖桌上的傳聲花，按了幾個號碼後，傳聲花那處傳來的聲音真是那紅髮黑衣人的聲音。

　　跟對方說了有人找他後，那人問也不問是誰，就直接答應讓花老板說明他的所在位置。

　　這麼有膽識？

　　鎬天在心裡笑了。

　　有趣的傢伙，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

　　說到做到的花老板，直接給了鎬天地址與怎麼前去的地圖標示，再道：

　　「那傢伙的名字我一個字也不想提，見到面你自己問他吧！」

　　接了花老板的地圖，鎬天皺起眉，也難怪他找不到人……

　　遠在西域即將要到西方魔界的荒涼邊界，難怪他找不到人。

　　這趟路不算好走，鎬天直接在黑市辦了些乾糧行李帶在身上，拿了黑卡就要付帳，花老板卻雙手推回，嬌媚地笑著：

　　「未來的天皇老子駕臨，我們怎麼敢收錢，只希望您日後高抬貴手，少收點稅金當『報恩』就好。」

　　鎬天掃了花老板一眼，這老板娘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只是這點小東西就想打平稅金，如意算盤也打得太響，不過看在她免費送了消息，就當她上道吧！

　　收起黑卡與地圖，鎬天轉身欲走，背後的花老板恭恭敬敬地欠身道：

　　「恭祝您一路順風、多長身高。」

　　才說上道就馬上踩他地雷，好樣的，他記住這花老板了。

　　鎬天也不放心上，忽視兩旁那些對他又怕又恨的手下敗將們，擺了擺手邁步就往目的地前進。

　　※

　　天人飛行的速度很快，人類在不會飛的狀態要花上十天半個月的路程，天人在一天之內就能到，紅髮黑衣人的所在位置也是一天內就能抵達的路程。

　　這時，鎬天深覺自己真是料事機先，這趟路光遇狂風暴雪與亂流，就夠他遲上三天三夜，在黑市買了帳篷與乾糧等等東西全派上用場，還有閒情意致可以在大峽谷的山坳裡挖雪燒水煮麵看日出，實際上是亂流暴風，根本飛不動。

　　長途拔涉了三天，終於來到西域邊界，說荒涼倒也還過得去，人煙也不算稀少，已經可以聚成一個小村落，人口混雜著東西兩方，也幾乎都是混血種，對於外來人帶著警戒。

　　黑市裡多買的斗篷兜帽也有了用處，鎬天把自己從頭到腳遮得完全，盡量想低調不要引人注意，只是斗篷打開瞬間發現自己又習慣性手滑買成了金色，雖然可以遮住外貌，但怎樣也低調不了，索性就隨意了。

　　紅髮黑衣人在這村落開了一間也是唯一一間的酒館，酒館名字就叫做：

　　有妖怪的店。

　　超直白到不行的名字，這「有妖怪」暗示著什麼？

　　是指客人？還是指老板？

　　酒館非常好找，就座落在村中央的一間木造長屋，招牌還真的大咧咧地寫著「有妖怪」三個字。

　　當來往的村人發現他往那間小酒館走去時，從原本的戒備變成看好戲的神情，鎬天更帶著期待。

　　走到木門外，玻璃窗已讓他見到那紅髪黑衣人真的就在店裡，還站在吧檯內，對方也注意到他的來到，當他推開門之時，就聽見紅髮黑衣人開口道：

　　「老花說的楊『搞』天就是你？」

　　…………

　　這種有邊讀邊、沒邊讀中間的文盲還敢大聲的嚷出來！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的知道哪個人生父母會給自己孩子取名來個「搞」字的──

　　重點是丟臉的是他啊！

　　第一次見面很有趣，第二次見面卻讓鎬天只想給對方好好上點中文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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