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吾述

「李墨川怎麼變那麼虛？」躲在一旁避開龍族打起人來餘勁亂掃不認敵我的鬥氣，白河疑問的看著李墨川。

「簡單來說那個就叫做被妖怪吸乾了。」繡音給白河解釋道。

「精盡人亡嗎……」白河感到有點囧的笑道。

「也可以這麼解釋。」繡音羞赧地說著。

白河看著李墨川那副虛樣，驀然感歎道：

「這時候不禁要自嘲一下，當初被妖魔當便車上身的我事後是喉痛聲啞，而李墨川這會兒是腿軟無力，相形之下到底誰比較慘？」

「至少白大人您不是如李墨川的自願被上，」繡音笑道：「您只是不知情狀況下被強上了而已。」

大概是也曾經當過人的經驗吧，結果連繡音的用詞都跟白河一樣直接。

兩人互視一眼，白河被這種比喻笑出聲，繡音伸手掩唇輕吐了下舌，那一瞬間有種兩人有點像接近無話不談，不需要保持形象的感覺，讓彼此的距離更拉近了點。

不過……

「這話題有越來越危險的用詞不當傾向了，我們還是打住吧！」白河乾笑道。

「好的，都聽白大人的。」

非常溫柔婉約的小女人氣質，又是自己暗戀的對象說出口，白河那一瞬間心跳加速，忽然很想要牽一牽繡音的手，但是在這種眼前還有人在打架，他們卻在旁邊情話綿綿的感覺太失禮了，所以白河決定想要先帶開話題。

「是說，就不要再叫我白大人了吧！」白河道。

繡音有些害臊，問道：「那……」

「就叫名字吧。」

才說出這句話，白河不禁又開始想著……

叫白河很怪（連名帶姓不恩愛！），叫白哥很怪（儼然某牌洗衣精？），叫河哥更怪（莫非是要唱起日本情詩？）……

白河一時恨起了自己的名字不但跟台南市專賞白蓮的「白河」區同音字之外，怎麼他名字就是一堆諧音？

這種只有單字的名字幾乎都是被連名帶姓的叫，原本還挺特別的，他也蠻喜歡自己名字的，結果一遇上戀愛這回事就怎麼一點都沒得親密了！

「河哥哥。」

武俠小說裡才有的叫法，可是從繡音口裡說出來就覺得特別地順耳。

既然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適當的機會能誠心地問繡音願不願意跟他交往，還要因為李墨川搞得人家女孩子得要先開口，所以白河決定鼓起勇氣……

白河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慢慢地伸手過去牽住繡音的手，當繡音反握住他的手掌給予回應時，白河內心歡喜的轉頭看向繡音，忽然發現一事……

繡音在剛才抵擋李墨川時變回飛天裝扮，讓白河的目光視線完全忍不住地緩緩往下移動。

美顏、美胸、美腿……還有這角度看不見的美腰……

大概是因為總看見被叫琤哥的沐琤永遠穿著男裝，而繡音每次來找他都是人間女性穿著保守合適的服裝，所以白河一時真的忘了飛天的裝扮都是多麼的……

火辣辣地突顯身材（布很少）。

原本坐懷不亂的白河立刻跳開一步遠，轉頭面對著牆，任憑被他的舉動嚇一跳的繡音怎麼擔心地呼喊，他都不肯轉過頭。

完全的人間凶器啊……鎮定……

有時候好像太幸福也不是一件好事。

白河死忍著讓那股腦沖血消退，無論如何不能從鼻子出來，然後他避開視線並脫下外衣罩在繡音身上。

繡音則是望著白河溫柔地微笑著，見白河仍在尷尬地避開她的目光，她笑道：

「無論是對於哪一方面，河哥哥的內心世界所說的話都非常犀利有趣。」

「因為在下實在口拙木訥……呃！等等！」

白河一驚，立刻轉頭看繡音：「所以無論是李墨川還是……」那句「妳」字卡在嘴裡沒說出去，「全、全都聽見了？」

繡音溫柔地笑著：「您一時忘記鎖住心音，不過不該聽見的都沒有聽見，不小心聽見的也都忘記了喲！請河哥哥寬心。」

乍時……白河有種被將了一軍的感覺。

他心通這種能力還真是超級討厭。

唉呀，好囧。

※

而那邊白河跟繡音正在放著幸福大閃，龍羽這邊則是剛放完復仇的狂閃，李墨川雖然被龍羽那狂傲的視線所震懾，但就算他過去生那尾黑龍王打輸這個人，自己的氣勢絕不能弱！

當這名男子出聲之時，龍羽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隨後瞇起眼道：

「你想替牠求情？」

「不，是命令你住手，否則我休怪我不客氣了！」李墨川道。

龍羽微微地挑起眉，不輕不重、不急不徐地強調：

「命、令？」

李墨川登時心裡一跳，一種油然而生的畏懼感自心裡發出，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好像有哪不太一樣？

面對這名青年言語神態中那份不容懷疑的凜然威儀，自黑龍被龍羽所擒後，李墨川發現自己也不再感到眼前茫然，視線忽然與往常一樣清楚。

這是李墨川心裡第一個自信崩碎。

再看龍羽身上的青金色神光，黑龍被制時散發出的妖氣，看清楚的李墨川登時神色愕然，心裡產生動搖……

龍羽的靈氣清聖強悍，沒有任何一丁點會懷疑他是妖怪化身的可能性。

難道自己真的被妖魔所擾了……？

內心的第二個自信崩碎之時，他不禁又想若是他被騙，這黑龍又是這麼回事？

──龍王大人，請一定要相信自己。

想起雅兒這句話，李墨川決定再相信自己一次！

「請你放開牠！」結果說出來的話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自己已經帶了畏懼與退讓。

龍羽不再跟李墨川廢話，就見他一掌乾脆俐落的劈斷了山嵬裝在左臂的青龍爪！

青龍爪一斷，龍羽右手掌力一吸，立刻收回屬於自己的左爪，一腳不屑地踹開因劇痛而清醒的山嵬。

斷臂的山嵬一聲慘嚎，身形開始變化！

「龍羽──可惡！」

山嵬怒吼之中，黑龍之態開始扭曲變化即將要化回螣蛇的原貌，龍羽不待牠在白河的結界裡破壞，足尖一點、飄然一躍，強健的長腿補上一記迴旋踢，山嵬帶著不甘怨恨的怒吼，從破碎的玻璃窗處被踢飛出去！

李墨川眼睜睜見到那尾說是他的過去生的黑龍，在空中變成一尾人身蛇尾的黑色蛇妖！

逆光之中，帥氣落地、長身而立的龍羽回頭看了李墨川一眼，李墨川心中一動，心裡一瞬間產生龍羽會對他特別說些什麼的期待，卻見龍羽是轉頭對白河道：

「白大人，這邊交給你了。」

「噢！知道了。」算是第一次與龍羽對上話的白河立刻點頭。

李墨川登時滿臉失望與不甘。

人，都希望自己是特別的。

也因為這種執著，而引來妖魔的捉弄。

龍羽足尖一點，飛身躍出之時幻化成青龍之姿追著山嵬而去。

親眼見到真實清楚而毫無半點模糊之氣的青龍，李墨川心裡的第二個自信登時蕩然無存。

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龍、他更知道自己真的被妖怪所騙。

丟臉……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那還可以當做一場教訓算了。

可是現場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窘境，還是他非常介意的白河！

想到昨晚他還在那靠著自己依賴與自信的先知先覺給白河提示警告，結果原來白河早就已經能見到這些神靈鬼怪，看來不但了解的比自己多，連人脈都比他更多。

他儼然是雞婆？班門弄斧？

丟臉至極的感覺變成惱羞成怒。

「你常看見這樣的事？或是常遇見這樣的事？」李墨川陰沉的嗓音低問。

「也不是。」白河一陣乾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是的撓了撓臉：「我比較常做的還是內勤。」

「為什麼是你！」

內心的第三個自信崩碎，原來他輸給白河？

如果他要相信自己是被妖魔所騙，那麼不就變成提醒他的白河是贏過他了？

而現在所發生的事情代表白河去日本那一趟果真有奇遇，否則怎樣會從一個追尋神鬼之蹟更沒有陰陽眼的人，變成既擁有看得見神靈的眼又與那些神靈們有所往來？

在這種同時看見神靈鬼怪的時候，兩個都是人類的平等條件下，他怎麼可以輸給白河？

更令他不平的是，在剛才那場混亂地震之時，那些奇異的少年少女已經確認都非是人類，特別是那名小女孩，他在剎那看見百里紅變成紅髮而且背生紅色羽翼，身上的火燄光芒更令人不敢直視，另外那四名小孩竟也是四隻貓！

李墨川更不想去承認一事……

圍繞在白河身邊的非人類們，其氣都很正派，就連現在跟在白河身邊的美豔女子也是傳說中的最令人目眩神迷又莊嚴美麗的飛天！

不由得不承認，他也追尋過神靈，可是他看見的更多是鬼怪。

他研究過白河的Blog，白河去過的每一個地方，他一一都去過。

從小到大纏身的永遠是鬼靈，為什麼見不到神佛、見不到神蹟……

要在這種時刻才讓他見到真龍？

「為什麼……你運氣就這麼好？」李墨川忍不住那份不甘心脫口而出。

聽見李墨川的話，白河與繡音同時看向身上逐漸罩上黑氣的李墨川。

「我明明……比你有能力！」李墨川吼道：「為什麼你有特殊奇遇而我沒有？」

現在不算奇遇嗎？而且我當初遇上的可是會死的……白河在心裡囧道。

試著把這樣的話委婉地說出來，不料李墨川更生氣了。

「你這是在對我炫耀你能力比我好？」李墨川怒道。

當李墨川不停在能力的問題迴圈時，白河忽然發現……人果然一有鏡射的對象，就會發現自己鑽進死胡同的問題在哪裡。

想起他自己也曾經迷惘過，來臺東這段路上也問過慕容飛他們，那時候他沒有得到一個正面的回答，現在他終於理解為什麼很多事要遇到才知道。

能力，真的不是最重要的，而是……

「李墨川，能力真的不是最重要的，」有了大江山那回的體驗，白河真心地感受到此點，「好好地思考自己的行為對與錯才是最重要的。」

「輪不到你來說教！」李墨川伸手一轟，想如一開始那樣攻擊他們，卻發現他也只是空揮了一掌……

原來一切真的只是妖怪們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