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未及轉身,那隻手已扣住自己的下巴,指尖掐入皮膚的剎那,力道是控制的恰到好處,讓他感到些微的刺痛又不會受到皮肉傷。

天人首重能力,以智力為輔,所以鎬天就算被點明是短命之相,仍沒有人敢輕易挑戰或推翻他身為天宮之皇的第一繼位者身分。

或許產自萬物之源之故,他的能力從誕生就是在頂端,自他懂事以來,未曾有人能這樣抓住過他,即使在這種功力不全的狀態下。

花老板有如此速度,不是凡庸之輩。

臥虎藏龍之人果真都在市井之中嗎?

花老板捏著他的下巴,倒也不是想攻擊他,雖沒仗著身高比「天」強,傾身倚在櫃檯上仍是比鎬天皇子高上幾分。

鎬天皇子沒迴避花老板的擒拿,只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花老板一手托著腮幫,流轉的眼眸打量著鎬天的臉,捏著人的手左轉轉右扳扳,宛如審視商品後,呵呵地笑道:

「看起來是比以前成熟了點。」

以前?一句莫名的形容,鎬天皇子心想他離開黑市並不算久,差別很大嗎?

當花老板放開鎬天皇子的剎那,一股香氣直竄鼻息,鎬天皇子心中一動,不著痕跡地屏息避開異樣的香味,但花老板襲擊已來。

右掌五指合併凝氣擊向鎬天皇子臉前,鎬天皇子向後一仰,恰巧避開這道攻擊,但花老板那托腮的左掌一伸,順勢拍向鎬天皇子的腹部,鎬天皇子及時接住偷襲,但花老板此招實中帶虛,右掌已拍向鎬天皇子的胸膛。

鎬天皇子微微一笑,左手已接住花老板打在胸膛前的右掌,接下這記虛中帶實的掌力,這連續三擊或許對其他人是絕對吃虧,但對他而言並不是難事。

但一句「為什麼攻擊我」還沒來得及問出,鎬天皇子眉一皺,低頭一看正好見花老板收回的右掌心裡空空如也,可自己的掌心裡卻中了三根雙眼幾乎無法可見的牛毛銀針深入掌心。

花老板媚眼斜睨,鮮紅的嘴唇勾起一抹柔笑,簡直就像隻狐狸精化成的妖人般。

「香氣只是引開你的注意力,真正的險招是在掌心上。」花老板直接替鎬天皇子解惑道。

好個聲東擊西,但……這當著他正面出掌,卻沒讓他見著掌中挾帶的針光,才是真正的厲害。

認真來說,鎬天皇子並不畏毒或麻藥,但這金針上淬的若不是超高劑量就是他前所未見的麻藥,才一扎中就讓鎬天皇子渾身無力,氣力難聚,現下還能站著根本是撐著一口氣硬不倒下。

「說是成熟了點,這臨場反應還是個既嫩又呆的傻孩子啊!」

花老板這會兒笑得是人比花嬌,雌雄莫辨的美人雖是賞心悅目,但知道內心特別陰損的時候,再怎麼燦爛也如蛇蠍般百鬼辟易,鎬天皇子再咬牙切齒,內心也只能怪自己對花老板居然少了防備,這會兒中招也是自己活該。

但他到底想做什麼?

見鎬天皇子還能撐著不倒,花老板悠悠地伸手以指尖捻住皇子的衣襟,道:

「嗯,奴家還是小覷你這尾未來的天龍至尊了,給你下的可是足以麻昏任何一頭七海龍王的藥量,想不到還能硬撐,不錯,但也到這為止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鎬天皇子咬著牙根逼出聲音道。

花老板湊上前,眨著雙眼時,睫毛上的花翼就要掃到鎬天皇子的臉上,吐氣如蘭地道:

「養在溫室裡的皇子實力再頂尖,缺乏臨場經驗,遇上奸險者依然是草包一個,這會兒阿慕不在剛好,你親自送上門讓奴家給高價賣了,也是自找的喔!」

一句「卑鄙」來不及說出口,鎬天皇子終究是挺不住藥力的眼前一黑,花老板更是順勢放開,笑吟吟地看著這位未來天皇咚地一聲向後摔倒,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現在,要怎麼處置你呢?」

花老板露齒而笑,指尖似彈弦般輕敲著櫃檯桌板,擊出輕脆響亮的聲音,彷彿正在算著這天宮掉下來的皇子大人能給他進多少帳而心情大好著。

渾身如被灌了鉛般沉重到無法動彈,但鎬天皇子感覺自己意識總算從一片黑暗中回復了清明狀態。

使盡力氣才勉力地將眼皮睜了點縫,想看自己現今身在何處,能入眼的仍是霧裡看花的朦朧。

模糊的視線僅可分辨自己躺在床榻上,床簾帷幕、雕欄裝飾與屋內的香味在在都像是女子閨房……

女、子、閨、房?

若非不得動彈,鎬天皇子必是立刻起身離開此地,但這種好似被外力重壓、不得動彈的感覺,真的只是自己渾身無力嗎?

不再使勁於想完全睜開的眼皮上,鎬天皇子將力量集中在手上,一旦能握住拳,這種散掉似的力量便能藉此能流通全身,集中全力。

只是一股味道免不了擾亂鎬天皇子五感之一的嗅覺。

傳進鼻間的香味並不是花老板讓他中招的香氣,是一種只能非常失禮的說是粗俗的香味來形容,但素來注重品味的天宮可能有製造這種味道嗎?

這味道重得讓他有種快失去呼吸的感覺,不由得與花老板那故弄玄虛的香氣相較了下,至少花老板用的是在瑤池宮裡面對過眾花仙算是閱香無數的鎬天皇子所定的品級中屬於上等貨。

一點點窸窣的聲音傳進耳裡,至少比起現在等於沒用的其他機能,耳力還是十分清晰又可靠的。

聽起來像是有人走動時的衣料磨擦聲,但忽地傳來的談話聲引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你就這樣把他帶來?」

「小皇子心心念念著找你呀,奴家可是難得的善心大發,幫他一把找你這個負心薄倖的冤家。」

雖然距離有些遠,但這兩個聲音已經不是耳熟了,根本就是爛熟在心裡,說話的人正是慕老板與花老板。

既然花老板知道慕老板在何處,說不知道必是要替慕老板隱瞞,但現在又帶他來找人,是什麼意思?

而且那是什麼形容詞?負心薄倖的冤家?

他又不是被人拋棄的小媳婦或是苦情花,還冤家?就算花老板講話就是這麼歪歪曲曲,但用這麼有事的形容不對吧?

「與我何干?」慕老板不干己事的說著,「沒良心的是你。」

「說得這麼無情,那我把他賣了,你也覺得不干己事?」

「賣了記得分帳,我六你四。」

「誰才沒良心的?」

 

兩個都是! 

 

明知道聽起來只是不認真的閒聊,鎬天皇子仍在心裡腹誹著。

 

這兩人的聲音推測距離應該在前廳,鎬天皇子繼續忍著渾身無力與那濃重粗俗的香味,那衣物摩擦的聲音已經不見,他便更聚精會神地想仔細聽這兩人到底談什麼。

 

花老板會費事的把他迷昏又帶來找慕老板,不可能只是像這種開場白如此簡單,就認識這段時間來,這個人的話裡有八成都是廢話,只有兩成才具有情報性。

 

「這種龍蛇混雜又妖魔鬼怪的地方豈是他能來?」聽到慕老板這句話,鎬天皇子忽然覺得有些安慰,這人黑歸黑,至少還有點良知。

 

但龍蛇混雜又妖魔鬼怪?是什麼地方?莫非是魔界陰間?鬼地?也難怪這種香味會這麼粗糙,包括這種見鬼般的壓力。

 

自己去過這麼多地方,也未感覺到這麼沉重的壓迫感,讓他難以動彈。

 

再度撐開眼縫,視線仍是花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眼前,更莫名地開始覺得好像身旁有視線注目感?是錯覺嗎?

 

「想渡三千萬劫以續命是對的,但唯有來這裡才是最快又最能拖時間的,繼續待在原地也只是看著他性命縮短而已,不然你又為什麼提前來這?」

 

等等,所以這慕老板與花老板是真有意幫他?而不是別有所圖?

 

一個扣了他的黑卡與裝備還狠心地把他丟在暴雪中的荒郊野外,一個是黑心地對自己下暗手還讓他現在渾身無力動彈,兩個都是居心難測。

 

可是……

 

明明意識在最後一刻時,聽見了一句要將他賣高價的話,所以花老板只是在自己面前會說些風涼話或假話?

 

莫非……真的是自己誤會他了?內心的遲疑是自己對人性的不信任嗎?

 

被花老板指出是提前來的慕老板,真是為了幫自己?

 

「我來自有我的原因,但你把他丟在妓院裡還是一群三流貨是想看他被一群豺狼虎豹給輪著吞了嗎?」

 

……妓院。

 

在天宮以宛如黃金打造的溫室裡所養的鎬天皇子年紀雖然不上不下,但這兩個字還是認識的。

 

當下內心不知道該以震驚還是以憤怒抑或是花老板真帶著天大的膽子來折辱自己足以形容。

 

天宮內部勾心鬥角的本事玩多了,就算內心再震驚爆走抓狂,情緒與外表依然是淡定從容,鎬天皇子聽著對話的同時並沒有放棄抵抗,仍在努力的與這沉重感抗拒。

 

難怪這裡的味道如此粗俗,難怪他一直有種被窺視的感覺,難怪心裡對花老板還有遲疑。

 

直覺對天人來說絕對是勝負或保命的關鍵。

 

偏生他在花老板手裡栽了兩次。

 

妓院……

 

「妓院剛好啊!三流貨才是渡劫呀!不然丟到都是上流貨的妓院是要讓他渡桃花劫變成惹桃花債嗎?小皇子除了身高整身都是個冤孽吶!」

 

忽視身高那句話,花老板那看好戲的語調才叫整身都是個冤孽!

 

一把火上心頭,身體也瞬間解開了封鎖,鎬天皇子這一睜眼才叫真正的震撼。

 

天宮沒有妓院,但人間與妖魔所存之地皆有,鎬天皇子就算沒見識也會有常識,但是當睜開眼、視線清明的那一刻就看見各色賣弄風騷、風韻不存被稱為三流貨的半老徐娘們圍在身邊,甚至東摸西探的剎那──

 

自我保護本能正是爆氣。

 

「住手。」

 

話是喊得既冷靜又威嚴,天生的皇者架勢讓鎬天小皇子眉目間是不怒自威,愣得大娘們一時縮手,可這最重要的氣場卻沒有爆出來。

 

天宮金老虎瞬間成了紙老虎。

 

沒攻擊力的狀況下,大失了危機感,在大娘們的眼裡就只剩下虛張聲勢。

 

這是怎麼回事?

 

一句句唉呀生氣了好可愛、美男子、小俊男、大姐香一個、奴家摸一把、用身體關照你、待會就欲仙欲死……等等,簡直大失節操的話全插在鎬天小皇子的理智上,孰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徐娘再老還是女人,必須得忍的鎬天皇子這是打不下手又得保護貞操,震驚之餘,理智告訴自己得先賞每人一指,定住她們的行動再奪下被高掛床頭的寶劍逃命。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沒力氣的時候防身武器真是太重要了。

 

真真沒想到堂堂鎬天皇子也有需要「逃命」的一天。

 

運氣於指,連番點住眾女的穴位上,當與之接觸的那一刻,鎬天皇子已確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他來到人間了。

神魔海報--2小圖浮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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