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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間要使對方無法動作的方式就是凝氣點穴,就算自己現在氣力不繼,但對付這些如狼似虎的大娘軍還是游刃有餘。

制服眼前的女難後,鎬天皇子難得感受到什麼叫鬆了口氣。

除了領天旨的天人能以靈界通道自由來去凡間,就剩下力量較弱不足以動搖到人間的天人或是小仙們會鑽此空違規偷偷下凡享受仙人戀。

當然,規則雖是用來破壞,這一抓到也是以違反天規論處,可仍有天人不斷以身試法。

那些老愛挑戰天規的天人小仙們來到人間也會像他這麼力不從心嗎?

但他身為天宮第一接班人,與生俱來的力量不在話下,這是他除了在靈魔界亂走之外,不能來人間之故,為此更不可能挑戰法則,那麼……

這來歷與慕老板一樣神祕的花老板究竟用了什麼方法讓他下了凡塵,其力量卻沒有影響到人間?

總不是物極必反的道理吧?越強越被反制?

無論如何,得趕快站起來離開這間可怕的屋子,他不能肯定剛才的點穴能撐多久,第一次對人類下手,就怕力道使得太輕,眼前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鎬天皇子起身整好略顯凌亂的衣冠,取劍背負於身後,小心翼翼地避開眾女下了床,打算找花老板與慕老板質問。

但這會兒腳才一沾地就差點軟腿倒地,有賴反應夠快才能硬生生地撐住自己只落個單膝點地。

天人身態如雲飄渺,不受重力控制,就算來到人間仍有飛翔之力,有哪個天人會像他一樣才一腳踏地就險些摔了個面朝地?

真是災難。

鎬天皇子的皇子人生中何時有過這種狼狽樣?

忽地一頓,一幕幕在皇子御殿內的不快記憶浮上腦海,鎬天皇子甩了甩頭,有些不適合想起的事也不需要在此時回想。

 

咬緊牙根站起身,鎬天皇子抗拒著重力快步走向那兩人說話的來處,手才要碰到門的剎那,卻讓他聽見了一句話。

「老實說,為何要插手皇子們的對決?」慕老板壓低的聲音更顯嚴肅,「把最麻煩的帶來人間,就能保住另一個嗎?」

被帶到人間,所以最麻煩的是自己。

想保住另一個,意思是花老板認識昊辰?

 

被問的人沉默良久,說道:「何必明知故問?」

「你敢拖我下水救人就要敢自己開口說明原因。」

所以他們要救的是誰?

鎬天也在等著這個答案。

「要說還債還是贖罪呢……」花老板聲音低迷,最後那聲歎息恰如被風聲拂亂般的飄渺,卻清清楚楚地進入了鎬天皇子的耳裡。

「當年是我害了他。」

鎬天皇子收回欲開門的手,他終於了解那煙草的味道何以有些熟悉又絕無僅有的原因了。

幼年皇子女們在成年之前,身邊都會有一名特別遣派的即導師,其身分意義如同父母或師長,甚至有在成年後確立為伴侶關係,但多半是出現在不需繼位的皇子女身上。

尚未確定繼位者的皇子們雖能相見,但即導師們彼此不可碰首,禁止與其他皇子接觸,以防產生奪位之爭,即導師平日需守在皇子御殿內,教導皇子成長,直至皇子們不再需要指導。

若是皇子犯法,則由即導師受罪,於皇子面前受一百零八杖,以此懲戒教導不力。

目的是為了讓皇子知道自己犯錯,便會牽連無辜,需以身作責,但曾有皇子因叛逆或厭惡而故意犯錯,使得即導師吃盡苦頭。

這一任,皇子只有兩名,昊天與昊辰,在昊天尚未誕世之前,原先註定已由單傳的昊辰繼任,昊天因是出自【萬物之源】,天宮本該依照傳統讓昊天直接為繼位者,卻多了個候選的名目。

該是眾望所歸、該被拱在掌心裡享盡尊榮並統領天宮的皇子,卻在早已變色的天宮裡受到孤立,無天父地母的天格以致無親無故,出自九靈王宮的昊辰皇子則擁有所有人的關懷疼愛與呵護倍至。

冷清孤絕的皇子御殿裡,如同一座牢籠,感受不到一點溫暖、一絲人情,直到一蓮的出現。

第一個對他伸出手的人,成為精神上唯一的寄託。

而後是昊辰,雖因無知而闖入御殿,卻也讓昊天首嘗兄弟之情。

已分別指派即導師之後,皇子需各居御殿專注學習,昊天鮮少去探視昊辰以規避罰則,昊辰卻常尋故而來,一待便是良久,讓昊天終於問口他的即導師不會生氣嗎?

尚顯稚氣的少年昊辰只是吐吐舌,說著偶爾也要鬆口氣等等的理由。

昊天只是點點頭,未再過問昊辰相關的事,昊辰卻常好奇的提問關於昊天的即導師。

昊天搖頭不提,從不想提起自己的即導師一蓮。

他的領域範圍可以容許好奇,不容許任何可能造成危害的侵踏,即使是疼愛的弟弟昊辰也不例外。

多年相伴,從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不只是師生、家人,更不單是情愛。

無人理會相應之時,唯一人對自己伸手。

無人真心相對之時,唯一人與自己交心。

如何不用心相待?

只要不在淨土,世事便沒有永遠變的美景。

 

那回他因邀請前去昊辰的皇子御殿,園裡尋找半天不見昊辰,卻在無意中見到那立身在亭蔭的陰影下的人。

身穿華服、手執煙管,吐著淡淡地白色煙霧。

當下想走,對方發現他的來到,立刻消失不見。

雖只是見到了一抹看不清的影子,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後……

一蓮受一百零八杖的懲戒。

 

永遠忘不了,一蓮總是穿著白衣,浴光而微塵不染,那單薄的身軀正無言承受著根本不需要也不可能擔起的黑杖之罰。

一杖又一杖,一蓮未曾哼過一聲,只是闔上雙眼握著手中的白色念珠,低頌經文的唇角隨著一句句醒世偈語滑落鮮血。

被天宮控制皇子靈力的靈毒與鎖功球壓制,昊天皇子失去力量無法抵抗,一身狼狽地被天宮侍衛們緊緊扣住,只能瞪視這場刑罰,他緊咬著嘴唇,無聲流光了一輩子的眼淚。

當最後一杖落下,一蓮彷彿鬆了口氣,硬撐的身體垂倒在殿前,碎斷的白色念珠灑落一地染上斑斑血紅。

侍衛群終於放開昊天皇子與執刑者們率隊離去,昊天不顧踉蹌地奔上前,手裡碰到的是他曾經覺得這世上不可能再有比一蓮的長髮更純淨雪白的東西,可眼前已不復過往,一頭白髮盡成紅流,彷彿蜿蜒成河。

伸手緊握住那冰冷無力的手心。

他堅定說了一句話,一蓮卻只是淡淡地微笑,散出體外的金光漸漸微弱。

他無語,一蓮卻無息了。

逝去的性命終於撕裂一切的和平假象。

也帶走了昊天的心靈寄託。

親手埋葬一蓮,也葬送了自己的靈魂。

愛恨情仇,無一留下。

 

昊天皇子,雖擁帝王命格與無上武力,命宮卻入天煞孤星。

***──此子不祥,將為眾人召來禍害,一生孤寡早逝。***(變字體)

此後昊天皇子再無即導師,獨來獨往,獨善其身,與弟弟昊辰也漸行漸遠。

直至天宮傳出無冕之王將與短命帝王相爭的預言。

 

所以,花老板正是昊辰的即導師?

鎬天皇子悄然地推開門,默然地看著花老板的背影,無聲地看著花老板倏然回身的反應。

與記憶中的背影如出一轍。

只是當年未見到的真面目,多年之後的如今見到了。

滿腔的情緒是想隨著記憶深處對一蓮喪命的痛楚爆發那濤天浪湧的怒火,鎬天皇子卻指是伸出手,平靜地道:

「解藥。」

冷靜、淡定、從容,早已從保護色變成了麻木的習慣。

無論多恨、多痛、多苦。

鎬天皇子並沒有想復仇的念頭,理智告訴自己,動手沒有意義,那只是發洩而已。

眼前的現實也告訴自己,有慕老板在,三個人動手不是三條命就是一條命。

但這不是他該走的路。

天宮還待改變。

雖然自己會跟著有趣的事走,不會跟著情緒而亂竄,可這一回他的有趣卻是引來了情緒。

花老板果真不是尋常人等,其身分更是一個隱喻,天宮商城的反面是地下黑市,花老板是管控黑市的首領,昊辰則是無冕之王,才分裂成雙皇子兩派。

花老板的身分真相讓他最終回頭想到一個關鍵。

昊辰不會無故約他見面而人不在,讓自己在昊辰的皇子御殿內茫無頭緒的走,若不是一場無法解釋的誤會,就是昊辰背叛了兄弟情。

 

「什麼解藥?」花老板眨了眨眼,對於鎬天皇子的情緒仍是相同,沒有任何心虛的反應。

剛才安安穩穩地坐在屋裡喝茶吃果,把他的事當閒話家常的配茶點心,這會兒還真是一點心虛都沒有,這是留給他逼問真相的機會嗎?

鎬天皇子仍是沒問,只道:

「讓我失去靈氣的解藥。」

花老板饒富興味地低吟一聲,道:

「嗯……看你一副想獨自遠行的模樣,拿了解藥後想去哪裡呢?」

「與你無關。」

脫口而出的回答,自認有遷怒的意味,必是讓這兩人看穿了。

果不其然花老板妖嬈嬌媚地笑了起來,又是那種沒心沒肺地語氣道:

「小皇子脾氣真大,不過就是被泡了十斤軟筋散兼封掉你的靈力好下人間而已,你身上那簡直如沉痾的封鎖才是要命之物,相比之下我給你下的毒算什麼呢?」

不管是泡過量藥劑還是封鎖靈力,兩種都是容易致命的手段,但後面那句話,才是讓鎬天皇子原本只是瞥著花老板的眼神,凝起了專神。

一句句都算是明示了,不是他中了話的圈套。

「想說什麼不妨直言。」鎬天皇子沉住氣反問道。

「不需要說的話就別說了吧!」

不知是沒有耐性還是厭惡這種你猜我忌的對話,慕老板打斷話題,斜睨鎬天皇子一眼再道:

「耳背的人聽不進去,要死要活都是他的事。」

「賣關子的人也不見得多高竿。」鎬天皇子雙手一揖,「多謝指教。」

明知現在離開遇上仇家必死無疑卻還是邁步欲走,鎬天皇子有自己的堅持。

不能理解自己也不需要多說求人理解。

自己的問題,自己救。

 

「你明明什麼都聽到了,卻沒有任何問題想問嗎?」

鎬天皇子聞言,從容地回首望向那個沒沉住氣的人。

慕老板那雙眼對上他時仍是眼高於頂、總在無意間給人冷淡嘲諷的眼神,但說話的花老板不意外地又是那妖嬈多姿的回頭對他拋著媚眼,那眉目間雖然帶笑,語氣卻是難得的收斂。

所幸是收斂而不是心虛,至少過去的事可能是無心而不是故意,否則他也不肯定自己再對話下去到底能不能控制住內心那蠢蠢欲動的爆發。

「沒有答案的問題何必問?即使問了我想知道的事,你們又給得起答案嗎?」鎬天皇子收回視線,難得浮現情緒的冷笑一聲,「問了,並不是交淺言深,是自我傷害。」

 

說罷,他便要走,開門的剎那,慕老板喚了一聲,鎬天皇子並未回頭,只是停步反手接住慕老板拋來的東西。

「解藥。」慕老板簡潔有力的道。

一只尋常的白色瓷瓶,紅色的瓶塞,瓶身上繪著一朵墨勾的觀音蓮。

黑色的盛開蓮花,卻只繪了線條,那花瓣、蓮葉階是空心。

他的沉痾,嚴重的並不是天宮為控制皇子而封鎖靈力的體毒,是一蓮之死的心毒。

所以這藥解的是身體,還是心?

 

因為有趣而追著獵師,卻發現被拉出了未曾放下過的回憶。

解藥給了他回答,遇上這兩人絕對不是巧合。

一蓮的事件、發生的過程,慕老板與花老板知不知道,並不重要。

人的相遇都是為了前世今生的因果所鋪墊的過程,美稱為緣分,緣分尚分善緣、惡緣。

無論是因為回憶使得一朵蓮花勾起他的聯想還是獵師暗示了訊息使內心產生了希望,兩者都不重要。

「謝謝。」

鎬天皇子不再停留,踏步離去。

前路並不茫然,只要達成三千萬劫活下去,得到足夠改變的權利與影響力,重建天宮秩序,那麼……

天煞孤星也罷,短命帝王也好,什麼都行。

他才能去見一蓮。

 

神魔海報--2小圖浮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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