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吾述

第十一回‧　作者：羅陵

※

這廂慕容飛跟司馬殺生郎還在對峙，場外卻已經暴動了。

天宮六皇子，靈界天宮最輝煌的少年偶像，在龍王總長消失導致戰力大損之後，接任為新的前鋒軍統帥，出戰以戰無不克、攻無不勝，幾乎零敗績與無人能敵的單挑完勝率，威震靈界各大族，堪稱是繼龍王總長之後的最強新星，而六皇子個性十分親民與照顧屬下，受到軍界與龍族的擁戴。

所以當六皇子被靈界眾人視為全民偶像時，在男性部分有六皇子目標極限團、在女性部分有六皇子親衛隊、在全民則有六皇子粉絲團，其影響力超群連他界他族都來加入，這股旋風吹了數年，卻因為轉生之故而失蹤，讓靈界上上下下幾乎都要發動全民地毯式搜索來找出六皇子的形蹤，無奈最後仍以查無結果告罄，讓靈界舉族哀痛不已。

所以只要有任何相關六皇子的消息，甚至是一丁點風吹草動、蛛絲馬跡就會造成靈界人的追蹤，何況是慕容飛那身法、那招式、那動作，與司馬殺生郎對招時，簡直就像當年六皇子唯一一次在擂臺上與司馬凌打了一場表演戰的記憶重現般！

當然，除了身高矮了一點、帥度也少了一點、氣勢也弱了那麼一點，少年嘛！不如正值青年最優秀時代的六皇子是可以原諒的！（躺著也中槍的阿飛重度抗議中）

除了一些較年輕不知六皇子事蹟的外族人會對現下狀況嗤之以鼻外，一招消失幾百年的「騰龍疾雨」再現，天宮頻道的收視率簡直要爆到一百，還在短短的時間內因為現場直播、因為手機傳訊、因為奔相走告，商城之內的人幾乎都往天潭擂臺處衝！

衝天價響、簡直要拆了天宮商城屋頂般的「六皇子」聲浪，讓臺上的慕容飛傻眼，他看向乾脆停下攻擊的司馬殺生郎，站一邊看戲的司馬殺生郎雙手一攤，習以為常地回道：
「六皇子威力，從來所向披靡。」

慕容飛再往臺下看，哇靠！這六皇子怎麼回事，少男少女就算了，連師公師奶也不放過！

就見臺下暴動的人潮拚命想要靠近比武擂臺，而在暴動開始前，原本臺下棚子裡看戲的那三個人在當下也懵了。

這什麼突發狀況？萬頭竄動、還有繼續增加的傾向？

同樣沒見過六皇子旋風的少年人龍羽、沐琤第一次如此慌張的丟下杯子，緊急招來維安人員控制秩序，連忙衝上前阻止人潮往擂臺上衝去，而行政部的東方文好整以暇的播了維安專用通訊，要人帶冷卻劑及安定劑過來，對付天人用什麼武器盾牌沒用，這兩種東西最好用。

雖然沒見過六皇子，但這種全民偶像的事蹟兼長相與紀錄片是看過的，慕容飛像六皇子？東方文整個哼了一聲，光一個是幽默一個是諧星，那氣質就差遠了。

而臺下的暴走還沒控制住，不管男的女的，不是哭喊著六皇子我們愛你的、還是激動地喊六皇子再臨……等等地什麼，還有那種立刻變出來的應援扇、螢光棒、十人大海報什麼的，甚至連音樂都放起了六皇子出陣曲，氣勢磅礡的好像戰神駕到一樣！

本來停戰就要站到擂臺邊，卻被瘋狂的六皇子粉絲群抓褲管、拉衣服什麼的，慕容飛只能越避越退到場中央，這一整個哭笑不得的亂入狀況，看得慕容飛簡直要用呆若木雞形容，司馬殺生郎忽地喊他：
「喂。」

「怎樣？」

「你是六皇子嗎？」

「怎麼可能是！」慕容飛道。

結果那嚴肅的司馬殺生郎做了一件讓慕容飛完全始料未及的事。

就見他借了主持人的麥克風，轉頭對臺下的暴動潮道：「各位親愛的觀眾朋友，這位少爺說他不是六皇子，請大家冷靜、千萬不要一時認錯了人，甚至驚動了咱們天宮唯一的老板啊！」

話還沒說完，這現場音控的喇叭聲居然就被萬口同聲的「不可能」與尖叫聲給淹過去，甚至還有一波又一波的聲浪叫要天宮老大來滴血認個親、天倫團聚什麼的。

聽到司馬殺生郎說話，慕容飛先是絕倒，又被這些天宮人笑倒，這是人間的八點檔看太多嗎？而且他怎麼覺得司馬殺生郎在說反話？

但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見這狀況越來越難以控制，慕容飛對司馬殺生郎道：
「來個交易如何？」

「交易？」司馬殺生郎一手提劍一手舉掌在胸前說道：「出家人以誠為信立，絕不能接受輸贏詐欺這種事。」

「誰跟你輸贏詐欺了？」

慕容飛正要繼續說話，旁邊波濤而來般的瘋狂聲音又蓋過他的講話聲，他轉頭喊了一聲：
「不要吵！」

剎時如一陣風般，全場竟安靜無聲，紛紛以崇拜的眼神關注地看著他。

被這種陣勢嚇到，慕容飛也不禁一凜，不過這是個讓大家都喘口氣的好機會，所以慕容飛決定狐假虎威一下，借用一下六皇子的派頭，他再道：
「如果你願意幫我，這場輸贏我可以退出。」

「這是輕視？」司馬殺生郎冷聲道。

「不，是我向來覺得這種比武打鬥沒有意義。」慕容飛道。

「哦？那什麼才對你有意義？」

「救人！」

「六皇子慈悲為懷──」

「六皇子威武──」

「六皇子好帥──」

「嘎啊──」

尖叫聲跟拍手聲此起彼落的讓慕容飛一整個遠目，原以為只有人間才有這種對偶像的狂熱，原來連天宮也有這種陣仗？

舉起手一握拳，做了靜止的手勢，現場馬上又一陣安靜。

真好用……慕容飛忍不住分心的想，再對司馬殺生郎道：
「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戰友，如果你不願意，那麼我們當下分輸贏，如果你願意合作，那麼結束後咱們來分個高下。」

「如果不在這有個結果，無路可走。」司馬殺生郎說了關鍵句。

「簡單，我棄權。」

慕容飛話一出，不只怔愣了司馬殺生郎，也怔愣了站在擂臺外有聽到這句話的沐琤與龍羽，還怔愣了在看電視機前看直播的人。

※

帶著紅肉大西瓜來天之海龍宮找人一起享受一下夏天氣息的慕老板在廚房裡看到這一幕，手裡正準備要切瓜的西瓜刀舉在半空，而後他透過傳聲器對位在十公尺遠的客廳裡也在看電視直播的龍王總長道：
「你兒子會不會太隨性？」

「他不是一向如此？」龍王總長兩手倚在扶手上，修長的指尖輕敲著扶手的龍頭，正在等著司馬殺生郎會怎麼應對。

「那這樣我大費周章給他辦了一個出道秀，好讓他發個威以後工作順利，結果被他『棄權』掉不就白折騰了？」

慕老板手按著放在大盤子裡的西瓜，右手的西瓜刀一碰到西瓜表皮，便聽見爽利的輕裂聲響，瞬間已被神妙的刀氣切一片片，將刀放下後，慕老板手指隨意揮動，部分的西瓜塊自動飛進果汁機裡成了現榨西瓜汁。

悠閒地將剛打好足足有半顆量的果汁全倒近大冰飲壺裡，只留下優雅的一小杯倒進水晶杯裡，一起擱在托盤上，慕老板另一手抄起還有半顆西瓜的大盤子，輕鬆自在的走向客廳。

放在茶几上後，慕老板將那一小杯「優雅西瓜汁」遞給龍王總長。

「感謝。」龍王總長眼睛不離電視地道。

「不知道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以為老板你超小氣。」

趁著慕容飛去打擂臺偷空回來天之海的黑貓狐狸，跟著慕老板後方浮空飛來，便見牠兩爪端著兩個馬克杯跳上茶几，給慕老板與自己各倒上一杯，再各插上一根貓型吸管來喝西瓜汁，整個是透心涼，喝得一臉滿足。

「龍身鳥胃，沒看過那麼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人。」拿著西瓜切片啃得帥氣的慕老板邊吃邊虧著龍王總長。

「他兩隻前爪加上半身都踏在極樂淨上了，只剩下半身跟兩條後腿還在留戀不捨。」黑貓狐狸笑道。

龍王總長瞥了一眼，笑道：「比起兩位只剩一條後腿憑心情踩著，我是小巫見大巫了。」

「結論呢，司馬怎麼說？」慕老板轉移話題道。

龍王總長手向電視機一擺，意思就是如電視轉播的那樣。

現場裡，一道超無敵豪華金光閃閃的偉岸身影超帥氣地從天而降，當場搶走了現場所有人的風采。

就見他身影一擺，繫成半頭馬尾的米金色長髮一甩，頭上的金冠所繫著兩道金翎也跟著主人甩出了無敵閃亮的搶眼弧度，簡直就像演百老匯還是舞臺劇般的身姿，便見他伸手接過主持人趕忙遞上的麥克風，對著鏡頭就是特寫超帥的一句：
「誰說可以棄權的？本皇不准！」

※

電視機前的黑貓狐狸，爪裡正叉著的那塊西瓜默默地掉下，慕老板則是哈哈大笑，說著千算萬算果真不如老玉超展開，熱烈地看著這簡直像鬧劇的後續。

默然地龍王總長再度無語，身體微微一側，支肘撐著臉頰默默地喝著小杯優雅西瓜汁，有點冷汗地看著這會變成怎樣的狀況。

計畫大概要失敗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黑貓狐狸道。

龍王總長與慕老板都等著他說下去。

「我才在半小時前跟小飛說句：『真該讓他見見老玉』，結果真的見到了。」

……

※

六皇子消息被火速傳送至天宮裡，而身為六皇子的爹、商城幕後的老板、八卦中心謠指部部長的天宮老大，絕對不可能錯過這麼熱鬧的狀況，人一飛出天宮，眨眼間就華麗麗地搶風頭了。

一瞬間整個是萬眾朝拜，超壯觀的，慕容飛心想，大帝就是大帝，排場一定要夠。

司馬沖也隨侍著老板一同前來，不茍言笑的冷峻態度與其主子呈現反比。

「主上、父上。」司馬殺生郎伸手一揖道。

天宮玉皇頷首示意，而當他一出現，現場不知誰開始起鬨，當場就接二連三到成千上萬地喊著「認親、認親」的口號，所以玉皇也很直接的就走到慕容飛面前，左打量、右照面，上上下下都把慕容飛給看了一遍，然後說：
「不是我兒子。」

當眾人驚呼怎麼可能時，慕容飛鬆了一口氣，誰知玉皇又補了一句道：
「因為太矮了！」

慕容飛差點一個打跌，道：
「十六歲發育還沒停咧，你是希望十六歲要長多高？」

玉皇大帝驕傲地叉腰笑道：
「其他我不管，但如果我兒子當然就是要跟天一樣高！」

「聽說貴長子似乎還比我現在矮。」慕容飛冷不防地回他一句。

玉皇大帝聞言猛地捧住胸口道：「你好利的一句話，刺中本皇的心口，非常之痛……」

旁邊司馬沖父子也冷不防地沒忍住自鼻間噗出的一聲笑。

不用說電視機前面的幕老板跟狐狸已經直接噴了。

龍王總長又是一聲歎息……這老玉真是演戲演過頭了。

司馬沖在後方輕咳幾聲提醒後，玉皇大帝立刻整回方才無敵帥氣的態勢，舉著麥克風繼續道：
「雖然本皇也很想確認你是不是我兒子轉世，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在這種神聖的擂臺上公開場合演出父子認親這等事情，但是！」

玉皇大帝指著慕容飛道：「也不可以臨陣脫逃。」

「是啊，來了之後唱名棄權可是羞辱對手的行為。」司馬殺生郎道。

「我也不想，但情非得已。」慕容飛攤手，「不然你棄權，我讓你羞辱。」

什麼跟什麼？臺下看戲的沐琤跟東方文簡直黑線，電視機前的老板與黑貓狐狸則是邊大笑邊說這孩子簡直胡鬧又很有梗。

身為爹的龍王總長則是一臉無語。

這種個性到底是遺傳到誰的？

「反正我一定要達到目標，要不要隨你。」慕容飛道：「真要拚也不是不行，但是關於我個人的習慣是速戰速決……」

才說到速戰速決，司馬殺生郎會錯其意，道：
「無妨，我也是。」

「不，你誤會了。」

慕容飛不想節外生枝，正要解釋時卻被玉皇大帝截斷話道：
「既然你們有這麼多話要爭執，那好，最後一戰本皇下令暫停，兩個都到金龍殿來，本皇聽你們說！」

慕容飛一愣，這去了天宮還得了！
「等等！」

當慕容飛一喊聲時，玉皇大帝轉頭與他視線相對。

慕容飛心頭一凜，他發現……玉皇那陽光豪邁的外表下竟藏著跟沐琤一樣的偽裝，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來人，都給我帶走！」玉皇大帝道。

正當禁衛軍穿過人海已經圍上來的時刻，天潭驀地自湖底射出強烈紅色光柱，光柱向外一張，範圍瞬間擴至擂臺處，便見慕容飛、司馬殺生郎、龍羽、東方文、沐琤忽地腳下一空，直接掉落瞬間開啟的瞬移結界！

在慕容飛五人落下時，一道金綠色的疾影帶著閃電在半空出現，在瞬移結界關閉前及時通過結界口，與五人一同消失。

可以說是一整個措手不及的狀況，這簡直就是在玉皇大帝面前搶人的行為，便見玉皇大帝方才那陽光燦爛的表情微微一頓，唯一上道的就是現在的時間停住的，禁衛軍、天人們全都是停頓狀態，除玉皇大帝外，也只有司馬沖是唯一沒受到時間停止的天人，他對司馬沖道：
「既然慕老板搶人，那就不追究了，另外安排兩個人在此場比試，洗掉所有看到剛剛狀況的人的記憶。」

「是。」

「除了殺生郎外，給我另外那四人的資料。」

「知道了。」

玉皇大帝也乾脆的打道回府，只是決定回宮打個電話給他老弟，問這件事他有沒有份。

※

掉落結界後，眼前是一片深紅的障壁，整個通行的方式非常像水上世界的迴旋滑水道，讓人有著力點且不至於淪落到摔死的地步，只是出這滑行道的衝擊力大概會非常可觀。

滑行道的大小只容一人通過，慕容飛思考著一事，瞬間掉下來時的時候他有看見龍羽、東方文、沐琤以及司馬殺生郎都被引了下來，而黑貓狐狸也在結界通道關閉時衝進來，隨後眼前一黑，直接下墜完全看不見一切，直到進入這個滑行道後才能藉著紅光識物。

忽地滑行道的坡度開始下降，可以見到正在逼進前方那米粒大小的藍色光點，在越靠近時，慕容飛隱約能見到那是個廣闊的山洞感，洞壁離出口還有一點距離，那麼離地應該至少十尺高……

一出滑行道，慕容飛立刻在空中迴旋一圈以降低衝擊力，低頭見到是預料中的離地十尺，但距離不夠他下落的緩衝，背後雙翼登時一張，讓自己安全落下。

抬頭的時候，慕容飛卻發現這不是山洞，而是一座山裡潭，他人站在小島上，前有一片的藍綠色湖泊，後是山壁死路，隱約的蓮花香讓他想起了地潭，但是地潭並沒有可以落腳的小島，只是一面潭水僅能立身於水上。

潭中的水是朝左方在做流動循環，他現在就像在迷宮的起點，只有往前走一條路，後面是完全的死路。

抬頭看了一下

慕容飛抬看了看，內心不由得會想說那四人一貓會不會跟他在同一個地方掉下來。

三秒鐘後得到結論：被四散才是正常的。

決定見招拆招的慕容飛邁步上前，履水而行。

其實不是沒想過對空呼喊一下看是不是慕老板他們又像以前一樣放一個設定任務的地圖給他，讓他一個人在裡面闖，如果真的認輸或是有什麼疑問，朝天喊一下就會有像廣播一樣的無形擴音器回話給自己。

越靠近山壁的轉角，光源就越明亮，慕容飛抬頭看著十數尺高的壁頂，這是幾乎完全密閉的山洞，既然如此，光源從何處進來？而且有一種越來越熱的感覺。

遇到司馬凌的地潭，水是冰冷的，這裡，水像溫泉一樣冒著淡淡的氤氳。

當他越過這片較為突出的山壁，終於看到山壁後方是什麼狀況、什麼東西時，慕容飛乍爾怔住了。

山壁處是個泊船口，而這艘在水面上載浮載沉的風帆船，無論那是符號、印記，不就是他在地潭看到仰立於水中的大船嗎？

慕容飛快步走到風帆船的船首，看見其中一個印記，腦裡驀地閃過一張圖，一張扭曲不已卻有十字交會的方向圖。

他立刻從外套暗袋裡取出那本小筆記，馬上翻到當時看見的那一頁。

經過一連串扭曲的線後，是十字交會線。

十字中心的交會處原以為是被畫了一個奇怪的圓點還帶兩條腿的符號，當時他看不出來這是什麼，可是當慕容飛將筆記旋轉九十度角，抬頭看向船首，他忽然看出了這是什麼符號……

【太陽神‧拉】的皇冠印記。

所以，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真的地潭，還是通往冥界的港口？

這潭水瀲灩著藍光，倒映的光芒讓山洞的光源異常明亮，白色的荷花也被水光映得泛出藍色的琉璃光芒。

慕容飛蹲下身伸掌撈起澄澈的潭水，水確實是溫的，這代表很靠近世界的裏中心點。

地獄、非天獄，正是裏中心。

那麼他們人在哪裡？

「這水，是冥界原初之水，卻不是冥界。」

那不算不熟的聲音響起，慕容飛轉身往後一看，司馬殺生郎自後方的山壁處走來，低戴的斗笠看不到眼神，只看得見微抿著的嘴唇線條。

「我們的落點是一樣的？」慕容飛問著，一邊打量著司馬殺生郎。

司馬殺生郎身上有溼潤的水氣，連束著垂肩的髮梢都尚在滴著水珠。

他方才潛下水了？

慕容飛在心裡猜測，但對司馬殺生郎與現處這個空間尚存戒備不敢輕心大意的轉開目光看這水潭底下。

「心若無結，直接來到冥府入口，心若有魔，修羅已在等待。」司馬殺生郎道。

「所以你心裡無結？」慕容飛問道。

「你確定這裡是冥府入口？」司馬殺生郎道。

「除非你是『修羅』化身。」慕容飛回道。

「何來此說？」司馬殺生郎依然不動聲色。

「你不是說你要找司馬凌？」慕容飛解釋著，「如果是一家人，有家人的消息就會急著尋找，如果是本人喬裝，那麼就像你現在這樣──無、關、緊、要。」

慕容飛指著司馬殺生郎的泰然自若。

「那已經不是現在的重點。」司馬殺生郎道。

「那麼你的重點是什麼？」慕容飛警戒地問道。

司馬殺生郎道：
「與其想這麼問題，不如先想想一起落下來的伙伴去了哪裡。」

「我相信他們的實力，但我懷疑你的目的。」慕容飛道。

「哦？」

司馬殺生郎笑了。

雖然只能看見嘴部的表情反應，但那一瞬間，慕容飛不禁要吐槽一句果然是司馬家的，那種千王的笑還真是遺傳加父子間的潛移默化。

不過，他自認自己怎麼也學不來老爹那種機車的笑。

那麼，他跟司馬殺生郎會在同一地點，其他人不見了又是什麼原因。

「如果你一直端著我是司馬凌，那麼只會限入無限輪迴。」司馬殺生郎略抬起頭，手指抵著笠帽邊緣與慕容飛四目相對。

慕容飛仔細端詳司馬殺生郎。

幾乎相仿的身高、司馬殺生郎卻再高了幾分，體型也再結實了幾分，司馬凌面具下的臉則與司馬殺生郎出現極端，只有那雙長眼特別相似。

他忽然發現，不管是司馬凌或司馬殺生郎的眼睛……

都像狼。

如同他們身上的狼型圖騰般，冷靜下藏著野性與攻擊力。

但，就算是最難掩飾的眼神，千王也能演出高超的騙術。

對於那樣理智的僵持對峙，司馬殺生郎打破沉默：
「我現下的重點在，如何將他們帶回此處。」

「有共識是好的開始。」慕容飛淡定地道：「你一開始就說這邊是原初之水，又說心若有結就會遇上修羅，所以你知道地點或是你遇到過？」

「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司馬殺生郎道。

「如果我答得出來的話。」慕容飛道。

「你為了什麼一定要進地潭？」司馬殺生郎問。

「先回答我，司馬凌也不是你的絕對主因，對吧？」慕容飛反問。

「是。」這回司馬殺生郎倒爽快，「早已經有結束之路的人，也只是想確定一下是否走上該走的路，另一點則是受人所託。」

「瞭解。讓我堅持要下地潭的原因很簡單。」慕容飛神情十分認真，雙眼定定地看著司馬殺生郎：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司馬殺生郎想起他是代表神魔獵師，慕容飛應該也在防「修羅入心」，不願說出想法而留下把柄讓心魔有機可趁，遂道：「這是你的任務？」

「是啊！第一目的就是因為要讓已成修羅的司馬凌靈體昇華。」慕容飛忽問：「你頭髮為什麼是白的？」

「與生俱來。」司馬殺生郎道。

「可以讓我看你的右手臂嗎？」

司馬殺生郎舉起右手，在慕容飛要求他下護套之時，司馬殺生郎也乾脆地取下，豪不猶豫。

慕容飛一看……

沒有白色的羽毛飄落，也沒有被他襲擊過的傷勢。

「你的第一任務已經完成了，可以放下司馬凌。」司馬殺生郎道。

「我知道，在他告訴我『司馬凌的任務已了，接替他的人，會在該出現的地方等我』這裡，我就確定司馬凌已經放下了。」

「所以？」

「第一個了結，但我還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任務啊，通通都在這，所以我不能走，更要確定你是什麼原因進來，你跟我一樣用司馬凌當藉口，代表你想調查什麼。」

「我無意害你或是拖累你而來到這。」司馬殺生郎實話道：「我要進冥界調查事件，一方完成司馬凌的遺願。」

　聞言，慕容飛問道：
「什麼遺願？」

「協助一個人。」

「誰？」

「你。」

慕容飛一愣。

司馬殺生郎但笑不語。

「那好，龍羽他們會在哪？」慕容飛道。

司馬殺生郎指著潭水之下：
「剛到此處時覺得奇怪，為什麼這種密閉山洞裡會有如此亮的光芒，還是從水下映上，所以我便潛下水去看，發現這是個阻隔空間，另一邊能看見其他地方。」

慕容飛聞言一愣，心裡有著極不妙的猜測，他立刻往水下潛去。

越靠近水面，越看見如同玻璃隔間的空間牆，他看見地潭的景象。

他立刻舉起筆記看慕老板畫的圖，又想到了東方文畫的圖，以及三界空間儀投射出的畫面……

如果說那不是菱鏡投射的三方位置，而根本就是反射與隔開的空間……糟！

慕容飛用力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我怎麼會犯這麼大的錯誤！既然模塊代表是阻隔空間，怎麼可能會是投射路徑！蠢極！」

見慕容飛表情顯正在自責自己的失誤之時，司馬殺生郎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回水面上再講，慕容飛點點頭，正要與司馬殺生郎一起浮上水面時，無巧不巧的，他轉頭再看了地潭一眼。

那空間裡，竟走來人影。

一人一貓，在蓮花面前停步。

是龍羽跟黑貓狐狸，慕容飛立刻拍牆希望引起龍羽他們的注意，卻徒勞無功。

見慕容飛沒跟上來再回頭的司馬殺生郎也看見了龍羽他們。

這時，水潭上憑空又出現一人，但這人竟是……

慕容飛一驚！

※

龍羽一個人在山洞行走，這地方就像個地下水洞也像個沉默之穴，只有水與蓮花還有一隻跟著他來的黑貓狐狸。

「我以為你會跟著小飛。」他道。

「隨機抽樣啊！」黑貓狐狸揚唇笑道。

龍羽笑了笑沒有搭腔，讓黑貓狐狸站在他的左肩上，當他走到第二圈發現這像是一個結界般走來走去都是一樣的原點，龍羽依然平靜，只道：
「這算是他人所設的結界還是我心魔了？」

龍羽看向黑貓狐狸，黑貓狐狸回給他一個「靜觀其變」的笑。

就在此時，潭水中心一道人影瞬間出現，拂袖轉身露出了廬山見面目。

「龍王大人？」

東海龍王敖東青竟現身落在露出潭面的船尖，手裡的白扇風流倜儻的搖著，那雙桃花眼定定地看著龍羽。

※

慕容飛浮出水面，手一按在水面上，施動【浮萍遊蹤】的水上術踏上水面，表情十分嚴肅。

一同潛下水面的司馬殺生郎也隨後跟上，瀟灑地踩上水面。

慕容飛索性坐下盤腿在水面上沉思。

司馬殺生郎見狀也不打擾，靜靜地守在慕容飛身邊，等他想個通透。

慕容飛無意識地搔了搔下頷。

他看見了龍羽那方的關卡，也找到了沐琤與東方文的所在處。

黑貓狐狸對他說的話他終於理解：
──打擂臺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去替心有魔障的關鍵人引路」。

所以那時候他二話不說飛身就衝去會場。

最後他跟司馬殺生郎的落點在此。

以所發現的順序來判斷，停泊在冥府入口的百萬年之船若是最後一關，那麼就代表……

這裡是唯一的安全地與出入口。

「你說你是來幫忙的？」慕容飛忽問道。

「是。」司馬殺生郎笑答。

慕容飛凝視著司馬殺生郎。

如果這個人跟自己一樣……

「很好。」慕容飛雙手一壓腿跳起身。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慕容飛霍地一拔背上的災禍之劍，迴劍指著司馬殺生郎。

如此挑釁之舉讓司馬殺生郎「喔」了一聲，這位少爺什麼時候這麼主動了？

便聞慕容飛正色道：
「那場比試的最後記錄是我們，而我們人就在天潭底下，只要在有效範圍內勝負。」

司馬殺生郎聞言大概知道了慕容飛想做什麼，他輕描淡寫地質疑：
「你確定？」

「看你這耍老千的表情就確定會中，來吧！」嚴肅沒五秒就露出痞子本性的慕容飛露齒一笑，「看是要現在速戰速決打一場，還是要趁現在船前水上、四下無人的，你就讓我羞辱一下，以後再讓你有機會上訴。」

司馬殺生郎那白色濃長劍眉高高揚起，就聽慕容飛再補了一句：
「快點決定啊，救人第一。」

有意思。

司馬殺生郎沉聲而笑，伸手握向滅業抄。

肅殺對決，一觸即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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