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第十二回  作者:羅陵

 

空蕩的山洞裡,靜默無聲,只有淺淺地水流聲縈迴繚繞。

奮力自十丈深的水底冒出水面的時候,抓住岸邊的沐琤大喘了一口氣以補充失去的靈氣跟藉此忘記腿上那疼痛。

真的很想罵粗話,但理智跟現狀還是讓她硬生生地忍下來,趕忙轉頭往水底看,而身旁又是一道水花竄開,沐琤不顧被水花濺了滿頭滿臉,立刻伸手幫忙拉住殿後的東方文到岸邊來。

「你快上去!」她急道。

太習慣照顧人的沐琤推著東方文就要讓他上去,東方文卻是反手一抓住沐琤的手臂,隨後還握著沐琤那口黑玉笛的手借力岸邊,一個提氣就將兩人都一起拉上岸。

一上岸,東方文跟沐琤登時一個軟倒,狼狽地坐在岸上喘息,才坐下沒多久,水底又見水花直冒,一下子還沒完全死絕的水修羅們又爭先恐後的衝上來想抓沐琤跟東方文。

方到安全範圍的沐琤整個怒從膽邊生,立刻朝還在東方文手裡的黑玉笛伸手一拔,抽出暗藏的雙劍之一,唰唰兩道劍氣揚起一牆爆衝上空的水舞,送那些不知死活的水修羅再度沉落黑暗的水底深淵。

「糾纏不休,活像餓死鬼一樣,整個惹人生氣啊!」氣到不行的沐琤邊喘邊道。

「有力氣抓狂不如趕快穩住妳的氣先止血。」正握著雙劍另一端卻慢了她一步出手的東方文沒好氣地道。

「不先抓狂我怕我內傷。」沐琤說完才開始調息緩住自己的靈氣。

東方文也暫歇了幾口氣後,起身靠到沐琤身邊,先將黑玉笛交還沐琤讓她收劍回鞘,他再按住沐琤受傷的右膝,善天塾制服的女子護腿被整個破壞,他將護腿與布靴已經脫去,再小心翼翼地將被鬼爪狠抓割裂而碎在腿肉裡的布掀開。

泡過水的傷口已經感染,整個鮮血淋漓又筋肉翻開幾可見骨的模樣十分猙獰恐怖,這下又被黏在傷口上的碎布給拉扯傷口,沐琤乾脆眼朝上,不看當做不知道,怕是看了越痛越難忍耐。

施了靈力封住沐琤腿上的傷,讓血流立刻止住並淨化纏在腿上的菌生妖物避免引起天人的敗血症後,東方文引動靈力使用氣療法,但這種快速止血與讓翻開的筋肉不再暴張的方法其代價就是痛,仰著頭沐琤痛得倒抽一口氣,但仍死咬著牙不哼出來,一手緊抓著黑玉笛忍痛讓東方文不受影響地儘速替她療傷。

不知是方才落水未乾的關係還是快速施放靈力之故,水珠從東方文的額上滴滴滑落,沐琤痛得緊了,瞥眼見到東方文便知那汗出如雨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沐琤想了想,忽地帶著一點指責語氣地道:
「我說老文你也真是可惡。」

原本聽到這句話的東方文絕對會跟沐琤爭個幾句,這回卻沒回話,只是默然地她療傷,一副這回妳要罵什麼在下概括承受的表情。

「一般落水還在水底打了個群架,一出水再怎麼帥還是個落湯雞的狼狽樣,誰像你,這水留在這臉上這眼睫毛上,根本就是花上點露、出水芙蓉了,這臉皮子還整個晶瑩發亮、唇紅齒白啊!難怪人人都要說你善天塾第一美,連我這女人看了都自歎弗如,嘖嘖嘖!」

原以為沐琤是要虧損他心裡正覺抱歉讓沐琤替他擋了水修羅攻擊的事,結果非但不是還越講越超過,最後還要煞有介事的嘖了三聲,嘖得東方文橫眉豎目地瞪她一眼:
「不說話沒人當妳是啞吧。」

「好看的東西才能轉移注意力啊,你若長得像妖魔鬼怪我還懶得稱讚你。」沐琤理直氣壯著。

「你對一個男人用女性化的形容詞,是男人的聽了也不會高興!」東方文道。

「唉喲!你何必堅持著那一定是女性化的形容詞,我用松柏常青、竹苞松茂、出水菊花、梅君賽雪什麼的你就會覺得比較爽利嗎──(消音)」

知道沐琤只是在轉移注意力且越痛就越語無倫次,最後還聲音消失在喉嚨裡說不出話,東方文看她那慘狀,深吸一口氣,決定不跟她計較。

什麼出水菊花啊!

劇痛稍微消停了點的沐琤再豪氣地說:「所以啦!你也別擱在心裡了,剛只不過是烏漆抹黑的忽然落個水被那些修羅水鬼給陰了一把,與你無關。」

沐琤拍拍東方文的肩膀,看了看自己那恐怖的腿後,道:
「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

深知這種不靠醫藥(現下也沒得靠)的醫治法,是非常耗費靈力的方式,沐琤只是繞了一個大圈要叫東方文不用替她耗靈氣,東方文動作未停,只淡淡地掃她一記冷眼,道:
「氣療法這門課妳修了嗎?」

「……還沒。」沐琤心虛的回答。

「那就別吵。」

「我看你那麼辛苦,不好意思而已啊!」沐琤再道:「就算我沒學過,以本人被教授們誇獎乃是天資聰穎、武學奇才的棟梁英材,你口頭教學我馬上就會……噫──!」

劇痛的剎那間沐琤硬是咬緊牙關不要叫出來,痛得眼睛都擠出淚花,指甲也整個都陷入緊握的掌心裡,要不是因為東方文的靈氣一下子卡在骨頭裡,讓她確認這種痛是腿骨裂了,沐琤鐵定會以為東方文又跟以前一樣故意下重手讓她住口。

本來也是這麼打算讓她閉嘴以不要分心的東方文,還沒下手就發現正在順筋骨時的氣硬生生在沐琤的腿骨處堵著,他先將氣慢慢收回,先求傷口復原。

在水底惡戰時,沐琤的小腿被垂死反撲的水修羅鬼爪整個緊緊抓住不放,除了皮肉嚴重外傷鮮血直流引來更多妖怪外,那時沐琤應該是急著掙脫才會傷到骨頭,東方文以手指觸診,確認沐琤的斷骨位置,東方文登時有些自責,鮮血跟開放性的大創口滿布在小腿上,一時情急便沒注意到沐琤連腿骨都傷到。

「我得用觸診了,忍耐一下。」東方文道。

「別怕我痛就摸不清楚誤診就好。」沐琤補了一句,「這邊可是漢子膽。」

完全不想理會沐琤那已經是痛瘋了正在裝瘋賣傻的無理智狀態,東方文小心翼翼地檢查沐琤的腿骨,半晌後道:
「沒有碎也沒有斷,照這狀況應該是裂了大縫。」

沐琤聞言鬆了口氣哈哈大笑:「真是好運啊,至少沒全斷,而且是英勇奮戰受傷,而不是忽然半空落下摔到水裡剎不了車,結果自己給扭斷腿!」

「再笑我就讓妳的腿沒斷變真斷。」東方文威脅道。

不笑難道要哭嗎?沐琤撇了他一眼還是決定保持沉默。
低頭繼續處理沐琤的傷口處,東方文從袖口裡的暗袋摸了罐創傷藥出來,確定裡面的藥粉沒被沾溼後,先行敷上沐琤的傷口,他在將自己的外袖撕下,用了法術將袖布徹底烘乾,才快速撕成長條。

「喂,你幹嘛?」沐琤見他撕自己衣服,立刻伸手道:「要撕就撕我的袖子,幹嘛撕自己的?」

「妳那袖子沒幾尺布,就算撕妳的,全部包完妳也赤身裸體了,有礙觀瞻加沒有用處。」東方文冷冷地回著,快手快腳地講沐琤的腿傷包好。

沐琤整個啞口無言加黑線爬滿臉……

善天塾的女徒制服基本上包的不密,是因為她是武飛天才擁有穿長褲的特權,夏天制服更是只有一層而已,而男性制服基本上還是有一件袍衣加無袖外罩,只是老文那人特堅持裡到外要包住,所以外袖下還是有一層束口裡袖在。

可是有礙觀瞻會不會也太瞧不起人了!

「相信就算有礙觀瞻我也比你有看頭!」沐琤道。

完全不理會沐琤那不具任何意義只是習慣要回一句的抗議,東方文直接矮身背對沐琤道:
「上來。」

「啊?」

沐琤看著東方文的背整個傻眼,這意思擺明是要揹她。

見後方的沐琤沒動靜,東方文回頭不耐地說道:
「快一點,還要找路出去與龍羽他們會合,沒時間等妳磨蹭!」

被吼了這一句時,沐琤竟在一瞬間回想起小時候……

還小的時候,總是看見明明被一票同儕欺負卻一臉置之不理直接走人的東方文,甚至對方圍毆群架時,他也只閃不還手,看得沐琤又氣又惱,衝上前就幫他打跑了那些不懂事的死小孩,好心的勸東方文說他應該要自我防衛,東方文卻回她一句:
「我若動手了跟他們有什麼兩樣?」

結果這句話讓沐琤當場氣得七竅生煙,簡直就在說自己幫他出頭等於跟那票人是一個水平,臭老文居然還說對!

不想再理會這缺心缺肝的隔壁鄰居,沐琤甩頭就走,卻在轉身之後聽見一句幾乎像蚊吶的:「謝謝。」

小沐琤回頭一看,那個比她矮的小東方文快步地走了,從那時候她確定了東方文就是個嘴硬個性強死不認輸的文弱小書生,她決定要盡鄰居之誼要保護這個小書生。

大概是東方文個性太強眼睛又長在頭頂上所以沒什麼朋友吧!他身邊的朋友轉來轉去也就只有她一個,久了就被冠上「護花使者」這個在諷刺東方文的稱號,而取稱號的人,其實……也都是想接近東方文卻又被拒而產生的怨,那時候沐琤真的覺得東方文說的對,與這些人計較或動手了……真的沒有兩樣,她也漸漸就不再訴諸武力,只是不自覺得仍以東方文的保護者自居。

直到在要進善天塾前的考試,南山大人去彼岸之途開會,連續數日不在,沐琤卻生了場急病倒在家中無法自行赴考,東方文忽然鬼使神差地來到南山家,那個比她矮的傢伙居然二話不說一把就將沐琤揹起,原要趕去赴醫,在她堅持下一起衝進考試會場,沐琤面不改色的熬到考完後才昏厥,醒來時見到一臉擔憂不已的南山大人,沐琤既錯愕又感動,當場眼淚狂噴,隨後也才知道原來替她聯絡南山大人的是東方文……

而那個比她矮的傢伙……

轉眼間也比她高了,那背看起來好像也比她牢實。

「超不甘心的。」沐琤也不忸怩作態,移動身體伸臂就往東方文肩膀上掛去,反正這種囧況下給他揹也不是第一次了。

「妳什麼時候甘心過?」東方文將沐琤揹起,牢實地勾住她的雙膝避免碰到她受傷的右腿。

眼前除了與沐琤在滑行道裡一起掉下來的深潭之外,山洞裡的陸路只有一條直路,潭底又有水修羅攻擊,自然不可能再走,東方文遂朝陸路前行。

沐琤提氣盡量減輕自己身體的重量,靈界人體重雖然頗虛無,但仍有一定的重量,尤其是這個地方的引力十分怪異,感覺會將天人的重量加重至跟人類差不多,而東方文剛在水底與替她療傷也耗了不少氣力,不管有沒有敵人來襲,這找路的過程她也會成為累贅。

沐琤先將東方文那頭垂腰長髮撥至他的肩前,避免壓到去影響東方文的行動,她再問道:「你有沒覺得這地方很怪異?」

「引力嗎?」東方文也在想同樣的問題。

「對,如果以攻擊我們的水修羅妖來判斷位置,我們掉下來的地方理論上應該還在靈界範圍,修羅族的活動範圍在【非天獄】,也就是在地府附近的另一空間,理論上引力不會這麼重。」沐琤道。

「妳進過非天獄嗎?」東方文忽問。

「沒有啊?【非天獄】別名叫【飛天的修羅地獄】,我怎麼可能會進。」沐琤一臉奇怪地問著,忽爾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非天獄的引力有可能與地府不一樣?」

「五十分。」東方文道。

沐琤立刻不滿道:「為什麼是五十分?」

「沒猜到有可能是他人刻意設下的結界。」

聽到答案的沐琤嘖了一聲後,東方文繼續道:
「天潭裡忽然爆出紅光將我們五人一起吸入結界裡,很顯然是有心人刻意為之,從遇到慕容飛說到那些關鍵字時,我合理懷疑這是考驗。」

「順序是:地潭、狐仙、不死鳥、金翅鳥、五男一女、百萬年之船,照你看的路又分三條,所以我們的考驗目標是兩人一組分成三隊,各自破關以在百萬年之船上聚頭?」沐琤答道。

「十分。」東方文毫不留情地給分。

沐琤斜眼睨著東方文的後腦勺,就算這傢伙科科滿分、自己好說也都有九成以上,到底是哪錯了,哪來十分這麼囧的數字!

而東方文隨後的解說總算讓沐琤比較服氣:
「妳忘了一個重點,從慕容飛開始遇上的就是【阿修羅】,而後是我們。」

沐琤這回謹慎思考著東方文的暗示,阿修羅、非天獄……

所謂阿修羅,乃是指擁有天人的福德卻有半心的憎恨邪惡,半心的善良多情,當心魔現、嗔心固,即成非天。

這是常識,而以常人的想法來推,這個任務應是尋找或破除阿修羅,但以東方文思考的刁鑽度,他想的必不是常識答案,如果不是從第三方想起……

天人,心魔生、嗔恨起,即成墮落天人、後天修羅……

尋找司馬凌、尋找不死鳥、尋找金翅鳥、尋找百萬年之船若都只是一個起點、一個關鍵詞,不是主目標,那麼……

沐琤一驚,她道:
「這是考驗我們的內在?」

「九十分。」東方文批了分數後直接給沐琤分數解析:
「要成為【神魔獵師】的基礎職業就是【引路人】,這一場任務,考驗的是各有志向且是絕對不能產生心魔的我們,還要考驗的更是要成為引路人的慕容飛,這個答案的關鍵在替他報名的人是用【神魔獵師】的身分去登記,所以我看不到記錄,妳說,誰能用這個身分?」

「老板。」沐琤想也不想地答。

「妳說,又是誰在天潭盛會要開始前要龍羽一起把我們叫去店裡,巧遇了慕容飛。」東方文再道。

「老板。」沐琤再次毫不猶豫地答。

「我大膽斷言,這除了是慕容飛的出道秀,還是妳、我、龍羽要去彼岸之途、地府和龍族的合格測驗。」東方文道。

沐琤忍不住伸出雙手在東方文的胸前努力拍手,讚歎道:
「老文你真不愧是科科一百分的刁鑽生,可是為什麼慕容飛要先遇到司馬凌?這問題我不理解。」

「龍羽。」東方文道。

「關龍羽什麼事?」沐琤道。

東方文嘖聲道:
「說妳反應慢妳還真的笨,書都靠死背的難怪沒法滿分。」

「現在不是嘲笑我四肢發達的時候吧!」沐琤急道:「刁鑽資優生快給我思考路徑啊!」

「等等,看一下路。」原本寬廣挑高的巨大山洞內只剩一條看似山中隧道的路,前路有些黑暗不清,只隱隱約約有點閃光感,東方文對沐琤道:「只剩這條路了。」

「至少有路有個方向,而不是像一開始我們得猜是走水路還陸路。」沐琤樂天地道。

東方文點點頭,認同沐琤的說法,將沐琤重新揹好後他再繼續向前走,一邊解說給沐琤聽。

「妳忘了龍羽年紀比我們大不少,他早該畢業去龍宮就任了,為什麼現在還在善天塾?原因只有一個,他中途放棄,後來再回來善天塾重修。」東方文道。

「你認為龍羽是想去當引路人?」沐琤疑道。

「不是認為,而是事實。」東方文肯定地說道:
「這個線索一半是龍羽曾經講過,一半是我從龍羽身上猜的。妳我早就各有目標,對引路人這職業沒有興趣,可龍羽不是,他說過一句話,他向老板拜師過。這裡是線索一,只有要成為引路人才需要向老板拜師,龍羽會希望成為三界不管的引路人進而成為自成一派的神魔獵師,理由必是因為他的出身。」

「龍羽的出身我也聽聞過,不過你從何肯定他想當引路人是因為出身?」沐琤道。

「曾經有一次聽老板說過龍羽必須要去解決該面對的問題,再拖延不好,可見那個時候龍羽早已經被考過一次試,也正是師長對無緣的徒弟那殷殷的教誨。若是如此就全部印證我的推測,上一代的引路人是司馬凌,引路人不成文的規定就是繼任者一定要找到前任者交接,所以妳有沒有發現一事?」

沐琤立刻接話道:「太懸疑了,我怕猜錯又剩十分,所以決定直接聽你回答。」

東方文無語地搖頭後,才道:
「龍羽跟慕容飛早就認識,甚至他聽見司馬凌、得知這些任務,龍羽那比我還刁的傢伙居然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唯獨一個……」

「金翅鳥?」沐琤問。

「有進步,」東方文點點頭,「我猜想他之前的考題沒有這一點,畢竟當引路人沒有出身也無所謂,可是龍羽要回龍族,他就必須克服身世問題。」

「那司馬殺生郎呢?」沐琤問道:「剛看到時我還以為他是司馬凌學長化身。」

「當時龍羽說了一句很妙的話,『怎麼又是一個沒去善天塾』的,他還肯定的說出司馬家的武器,」東方文笑了笑,道:「龍羽脾氣好歸好,可是龍乃是很彆扭又硬脾氣的神獸,他對這兩個都可能是自己當時所渴望當的引路人候選,一定會有所介意。」

沐琤一時陷入了思考中,東方文似早猜透了沐琤會疑問什麼,他直接問道:
「什麼事情想不透?」

「引路人是必須要用澄淨的心去替三界解決問題,龍羽當年沒過是因為有心結,那麼慕容飛進到第二關,意思是他已經通過修羅之關了?」沐琤問。

「我敢打賭他過了。」東方文直接道:「因為這個人,從一開始心裡就沒有執著的人事物,簡單來說,就是心中無『我』,才能心無罫礙,面對修羅,這是最強也最糟的狀況。」

「最強與最糟,這是什麼極端狀況?」沐琤想了想,再問:「因為『無我』嗎?」

「嗯,最強是指沒有人事物可以羈絆他的判斷,因為他沒有在乎的、情緒不會有真正的起伏波動,這是『無我』,但最糟則是若有一日他心裡出現了結,那麼身具魔氣的慕容飛其反動力將會比歷來各個體驗過修羅心魔的引路人更可怕,天人是化為修羅魔障,而慕容飛則是心魔加上魔身終成『惡魔』。」東方文道。

「這聽起來不太妙……果真是中庸王道。」沐琤道。

「他眼睛上的獨眼罩,我想是一種封印,將他的魔氣降到低點與靈氣平衡,會給他獨眼罩的人我相信也是先覺了慕容飛這一點危機。」東方文道。

「你說的人是那個不能說的祕密嗎?」那祕密乃暗指龍王總長的沐琤問道。

「嗯,就是那個不能說的祕密。」東方文點頭,再道:「那麼不去思考最糟狀況,我們現在能確定的就是司馬凌學長已把引路人之位轉給慕容飛,才能說代表神魔獵師,也才有司馬殺生郎出現。」

「同一人?」沐琤問道。

「不同人,我在他身上沒有看見任何的易容、沒有任何的異氣。」東方文道。

沐琤笑道:「果然大內高手都是令人難以捉摸的,果然法眼恢恢、疏而不漏啊!完全逃不過你的眼睛。」

「那是妳光看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東方文道。

「沒辦法,你美的好看啊!」在東方文還沒發作前,沐琤又道:「不,現在我改觀了,老文你不只美,還帥氣了,剛剛的解析真讓我甘拜下風、對你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啊!」

東方文瞬間又氣又好笑,帶著笑音地講他對沐琤的口頭禪:
「閉嘴啦!」

「既然你都勘破天機了,這樣慕容飛要怎麼幫我們?若這是他成為引路人的出道秀,他應該會急著來找我們?」

「會。如果這一切都沒有錯,他現在應該是急著要找我們跟龍羽。」

「那乾脆就坐在這等他好了。」沐琤道。

「他要找,我可不一定會讓他如願。」東方文先是唱反調地笑,但又微一皺眉道:「我比較擔心龍羽,而且這地方讓我感覺越來越邪。」

「嗯,從你講到引路人開始,就一直覺得有股寒氣,尤其是你越往前走,我的身上就越有刺痛感。」沐琤同意道。

東方文聞言驀地停步,沐琤感到痛他卻無感?

他立刻閉上雙眼,睜開真實之眼抬頭一看。

沐琤沒有吵東方文,只跟著他的視線看去,在她的天眼裡只感覺到異常的氣流,那麼東方文應該看得見。

而在東方文的真實之眼裡看見的卻是從陸路盡頭的上方延伸而來的陰邪之氣。

那陰邪之氣一共十道氣流,尾端帶著像烏雲般的霧氣一直朝他們爬來,而十道氣流正在飄動著,似在搜索著什麼般,東方文越看越詭異。

那似乎不像單純的十道氣流。

轉頭提醒沐琤要先將她放下,沐琤立刻點頭,待東方文稍微矮身之時,她立刻用未受傷的左腳先落地,再坐下來減輕腳傷引起的負擔。

東方文保持戒備,繼續盯著那看似漫無目的但越靠近他們動作越大的氣流。

等了半晌,沐琤還是問了:
「有怪東西嗎?」

東方文一聽愣住,他眼睛沒放過氣流,背對沐琤疑問道:
「妳的天眼看不見?」

「嗯,只能感覺到有異常的氣,就是刺得人渾身痛。」沐琤道。

這等陰厲邪流之氣,莫非目標是沐琤?

「沐琤,妳黑玉笛拿好。」東方文交待道。

「一直都拿好著。」沐琤擺了擺握著黑玉笛的左手,看似悠哉但實則謹慎戒備。

東方文將背後的防禦交給沐琤,而他用著真實之眼看著從壁頂一路竄來的氣流,當烏雲逐漸靠近之時,東方文赫然看清……

那是十道氣根本不是陰厲邪流,烏雲所罩之處清楚可見是兩隻手骨,向前沿伸的十道氣是手指。

「是有十道利氣還是兩股惡念在朝我們逼近?」沐琤憑藉著實戰的能力與感應問道。

「應該說是兩隻鬼手在朝我們逼近,我懷疑目標是妳。」東方文道。

「怎說?」沐琤疑道。

「因為只有妳感覺到刺痛,而我渾然未覺。」東方文猜測道。

「……我做人這麼善良可親,怎麼可能會有妖魔鬼怪來找我,鐵定是因為你陽氣較盛,而我陰氣較強,女性天人對氣本來就比較敏感啦!你從以前就死木頭沒感應了。」沐琤揮了揮手道。

「也許吧,但我還是覺得奇怪。」東方文疑問著。

「靜觀其變。」沐琤正色道。

東方文以靜制動,這物非妖非魔,而是怨氣深重所聚成的死靈正伸出雙手似要抓活靈般,烏雲中更有電光閃閃,映亮了單線性的通道。

一道雷過後,沐琤霍地眼一睜,她低聲道:
「前面有人。」

東方文向前看去,幾道電光閃過,果真見到前方的盡頭之處有一團貌似人型的軀體伏在地上,那兩隻手就是從她身上的黑光冒出的。

「這關的小王總算是出現了。」東方文道。

沐琤瞇起眼看著那個人型,正散發著濃黑的妖氣跟怨氣,她忽道:
「那個妖怪不太對勁,老文你往後一點。」

論與妖魔鬼怪實戰,在善天塾的課程專修這一方面的沐琤修得比東方文強,畢竟東方文主修行政與外交課程,不似以彼岸之途武官為志向的武飛天沐琤是以戰事與守備為主,東方文這會兒聽沐琤的往後退了一步,但仍站在能保護沐琤的安全範圍。

又一道電光劈過,沐琤這會兒清楚地看見了那是個女人,她不知自己未能如東方文般清楚地看到從女人身上發出的那兩隻鬼手,卻能感覺到那兩股陰厲之氣是來自於那女人。

沐琤摒住氣,想看清楚那個女人是什麼妖魔,卻在此時東方文看見那兩隻鬼爪開始亂竄,似乎找不到目標般,連沐琤都感覺到陰厲之氣開始混亂。

「妳剛壓住氣了?」東方文問道。

「難道真的是衝我來的?我又沒欠什麼爛桃花債。」沐琤半是疑問半是開玩笑道。

倏然,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女妖動了。

女妖身上黑氣一震,碰咚一聲,彷彿心跳、彷若擂鼓,彷彿空間的晃動,刺激著心臟。

好臭。

沐琤與東方文忍不住以手掩鼻,那是腐屍的氣味。


又是一道閃電過去,女妖一瞬間挺起上身,頭冠上珠串擺動與散落的聲音響著悲哀,溼爛而破舊的袖子底下隱約可見到腐肉白骨,女妖搖搖晃晃挺住了上身,頭部也呈現不正常的動作,似要抬頭卻無力抬起。

山洞中逐漸響起淒然絕望的哭聲。

在哪裡……


在哪裡……


重覆不停地一句話,那一瞬間,沐琤心頭竟有種怪異的感覺。

見沐琤決定要站起以利應變,東方文伸手扶了沐琤一把,隨後他施了火燄之術,登時洞道中終於放出光亮。

「預防萬一。」覺得光靠感應跟電光太不靠譜,東方文道

「也好。」沐琤道。


卻在兩人簡短的對話時,聽見聲音的女妖猛然轉頭看向沐琤與東方文的方向。

骨肉磨擦分離般的聲音刺激著耳朵,當閃電劃開了序幕,火燄助長了清明,沐琤與東方文同時見著了女妖的模樣。

下身軟癱在地幾乎不能動彈,散亂珠簾後的眼睛只剩左眼凝著寒光,那右眼窩腐得讓眼珠幾欲落下,跟著珠墜一起搖搖欲墜,而她的身上穿著最陰厲的紅色嫁衣。

鳳冠霞披,於生前是代表幸福的喜氣,於死後是代表怨恨的厲氣。

鬼新娘。

女妖似乎還看不清他們所在的位置,頭搖晃不定,喉中也發出喀喀地聲音,這時沐琤發現女妖的頸子一直有什麼在滴落,她定睛一看,那是自刎的劍痕,腐敗的黑血一直從頸口滴落。

碰咚……碰咚……

在哪裡……


沐琤聽著那既像心跳又像擂鼓的聲音,又聽著虛無飄渺又悲淒的哭聲,她忽地身體微微顫抖。

「不是吧……」沐琤的唇開閤著,連聲音微微地輕顫著。

這個鼓聲……

東方文見沐琤狀況不對,伸手按住沐琤的肩膀,卻發現她的體溫異常的冰冷,人也在冒著冷汗,他喚道:「沐琤?」

一聲沐琤,女妖的左眼忽地陰光大放,兩隻鬼手合著罩身的黑氣全收入體內,那若擂鼓般的碰咚聲驀然大響,空間連續幾個晃動,眼前只感覺視線幾個跳躍,下半身軟癱在地的女妖用著腐骨的雙手疾速向前爬行!

東方文見沐琤震驚不已又動彈不得的模樣,立刻伸手抽出黑玉笛中的單劍,劍式一起,立刻刺向來襲的女妖!

卻聞一聲戰鼓怒響,女妖尖嘯一聲同時雙手壓地一躍而起,收入體內的兩隻鬼爪自背後暴伸而出,無視東方文的攻擊,直接襲向沐琤!

東方文一劍刺中女妖浮空的身體,卻止不住女妖撲來的力道,更發現這一劍刺入的是胸口早已腐盡的空殼骨架!

女妖的胸口碎散,越過了東方文撞上沐琤,沐琤被撞一個跌倒在地,但臨場戰鬥經驗甚多、反應靈敏的沐琤,竟若渾身如釘般,避也未避地讓女妖一擊得手,女妖狠掐住她的頸子,讓沐琤幾要氣絕卻仍無法回擊,就連黑玉笛都落在地上。

見沐琤如此失控的狀態,東方文立即收勢迴劍,跨前一步正要劈斷女妖的雙手時,他卻聽見了沐琤那幾乎不可聽聞地一聲:
「阿娘……」

東方文剎那也震撼了。

他這才看見,女妖半腐見骨的腳邊繫著一只飛天戰鼓,而那破爛不堪的嫁衣依稀可見繡著飛天族的曼珠沙華,卻被暗紅染成了彼岸花。

他記得沐琤的生母,確實是彼岸之途持戰鼓的武樂飛天。

女妖聽見沐琤那幾乎要哭出來的哽咽呼喚,陰厲地殺氣卻不減反增,激烈的戰鼓聲大作,便聽見女妖用著那氣管早已割斷而空盪的聲音瘋狂地笑著:

終於找到妳了……咯咯咯……

-待續-

 

全新個誌《八蓮涅最終本》預購起跑,

預購期為5/11~5/30,發行時間6/13!
預購加贈特典《老頭子們的少年時代3》限量300本~
八蓮涅系列:
新‧八蓮涅(再版)
續‧八蓮涅
最終‧八蓮涅~

《八蓮涅最終本》快速預購 

 

天地潭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不學吾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