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吾述

身若輕羽般的龍羽站在地潭的水面上，右肩上站著與他一同落到此處的黑貓狐狸。

他看著眼前的東海龍王敖東青，正搖著羽扇面帶笑容看著他。

龍羽認定這是心魔。

因為東海龍王敖大人雖然將他領回龍族，卻對他十分沉默寡言，遑論是一句讚賞的話。

怎麼可能會滿臉笑容？

龍羽輕笑著。

※

以前，他也受過「面對修羅」的考驗。

那時候遇上司馬凌，司馬凌卻沒有化身修羅，所以當慕容飛說他遇上了化為修羅的司馬凌時，龍羽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

他震驚。
也嫉妒。
心裡有一股宣洩不出的情緒。

天人是最不能出現嫉妒的情緒，他知道他在壓抑一種比嫉妒更可怕的心情。

被需要感。

龍羽忍不住憶起過去。

東海龍王敖東青從金翅鳥族將他帶去龍族，原因來自龍羽的原型是青龍，龍族不允許自己的族人外流在他族。

那時候龍羽以為自己終於有一個歸屬了。

※

金翅鳥族非常厭惡龍族，既是天敵關係又是食物關聯，以往金翅鳥族專吃毒龍，吃到毒龍幾乎要滅絕時，貪欲與餓念讓金翅鳥族動到四方龍族身上，開始攻擊龍族，由龍王總長統率的四方龍族十分強盛，戰力遠勝過毒龍族，金翅鳥族吃了大虧後也不敢再任意放肆，只敢暗中偷襲。

久了，雖然衝突只有零星，關係卻早已惡化。

金翅鳥族長妍芝一直想將這條已歪曲的食物鏈導正，可是金翅鳥族食龍已成性，尤其是龍族戰士的能力較強，吃了將增強力量，貪欲、餓念、力迷三種加乘之下，金翅鳥族對四方龍族更加敵視，讓妍芝始終有心無力。

那時候，一場誤會讓妍芝和飛天族長妁華化解誤會，因個性投契進而成為好友，金翅鳥族與飛天族兩族來往頻繁，直到有一日妍芝忽地將族內事務委託給金翅鳥副族長和妁華代理，人告假到外地探訪，便像消失一般完全沒有行蹤。

多日後，當妍芝再回來，已帶著龍羽，理由是她自己生的。

族長有後又是男孩，這是全族同慶，可當問起名字，妍芝想也不想回答了「龍羽」，因這龍字，金翅鳥族表面上客氣卻是心理上排斥，妍芝考慮再三，只能將龍羽帶去委託妁華與西門映灩照顧，而後天宮異變，妍芝與妁華失蹤。

流言傳出是妍芝刺殺妁華，引起飛天族的懷疑，金翅鳥族因族長被誣蔑，憤怒之餘要將妍芝的孩子龍羽接回，但卻發現龍羽竟是化身成龍，金翅鳥族認定妍芝欺騙族人，決定放逐妍芝更放棄龍羽的撫養權。

可是流言依然繞在金翅鳥族身上，當時被瑤池宮主展華欽點的代理李芍傾向金翅鳥族謀害族長，四大輔佐聯合力保妍芝，最後事情卻演變到牽涉在龍羽身上，為何妍芝會生下一名能化身為青龍的男孩，為何第一時間去找妁華？

最後敖東青出來力排眾議，保了妍芝，更將龍羽帶回東海龍宮，那時候曾經暗傳過龍羽可能是敖東青與妍芝之子，但因敖東青與妍芝始終交惡，沒有實證加敖東青本人以冷淡與諷刺的語氣否認之下，這事也不了了之。

可這事卻成了龍羽心理的陰影。

龍羽他並不曉得過去曾經暗傳之事，他只知道金翅鳥族對他嗤之以鼻，敵意強烈，而到了龍族原以為自己可以有個歸屬地，龍族卻也因為他來自金翅鳥而處處防備。

東海龍王也只是要他好好待在龍宮。

在金翅鳥族也好、在龍族也好，無論龍羽多麼努力，這兩個與他身世攸關深切的族，通通不待見他。

厭惡、排擠、視而不見，造成龍羽內心的結。

這個時候他認識了慕容飛，一個不管他出身的朋友，也是出身帶著祕密的朋友，他們有著共同的不可說，龍王總長待他極好，好則讚賞、壞則懲罰，就算是老被慕容飛拖下水，也讓他覺得有受到重視的感覺。

未久，他進了善天塾。

起初幾年因身世之故，也被排擠過，但龍羽始終告訴自己不能認輸，只有一種實力才能讓人害怕與尊敬。

那就是武力。

從文系轉成文武雙修系天人，讓龍羽吃盡苦頭，但他堅信勤能補拙，比別人花上兩倍的時間去修行、去練習、接下善天塾每日的日常任務，像牛一樣絕不停歇的去做。

而後他在一次的任務裡認識了慕老板，知道了引路人的職業。

司馬凌的傳說在善天塾裡沸沸湯湯，引路人的職業在靈界裡眾所追逐，三界不管的自由身分讓龍羽起心動念，他想要成為引路人，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因此他向慕老板要求進入引路人門檻的試練。

靈界引路人，擁有三界不管的身分，能自由來去各界，以解決靈界和人界的各種問題，唯一要付出的代價是不受三界保護，沒有任何一界為引路人背書，才能自由來去各界，不享有任何一族的支持，不享有天人的福報。

龍羽不在乎，天人的福報對他根本可有可無，與他密切相關的金翅鳥族與龍族也對他視若無睹，引路人就是他要的。

龍羽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固執脾氣，就算會摔得面目全非，那也是他自己選的。

慕老板給了龍羽機會，讓龍羽去對抗【修羅】。

但是在老板給的考驗之前，是必須要放棄善天塾所習得的一切，取得東海龍王與龍王總長的同意。

龍羽立刻去善天塾放棄他幾乎就要完成的修業課程與學分，到了龍宮第一次與對他有恩的東海龍王起了口角。

龍羽第一次看見風度翩翩的東海龍王是如此盛怒，激烈爭執之下，東海龍王問他即使要放棄龍族身分也要成為引路人嗎？

龍羽回答他……

是，就算放棄也無所謂。

原以為東海龍王會將他臭罵一頓，龍羽卻又是第一次看見了敖東青眼裡那一瞬即逝的痛心與悲傷。

那時候，龍羽心裡產生了動搖，說出那樣的話，龍羽知道他是在對敖東青賭氣，話說出口他不後悔，更在看見東海龍王堅持反對的反應，龍羽反而有被重視的感覺。

最後東海龍王說他會尊重龍羽的選擇。

得到這樣的答案，他應該高興，可是見東海龍王默然離去的背影，他卻內心蕭索。

當下又恨自己的意志不堅，龍羽毅然離開。

去挑戰修羅剩下最後一關：龍王總長。

龍羽猶豫著要不要用慕容飛教他的方式去找龍王總長時，龍王總長剛好也召喚他去龍宮，心情極差的龍羽進龍宮後，看到慕容飛正在海邊做他最懶得練的練氣站樁，一問之下才知道是他頂撞總長所以被罰海邊練樁當受罰。

龍羽沒有取笑慕容飛，心裡那份失落感更重了而已。

他頂撞了東海龍王，東海龍王給他的回答是：隨他之意。

在龍王總長問起話時，龍羽來之前已經預測了許多會被挽留的話而想了應對。

就算是對他照顧有加的龍王總長想勸導他，龍羽執意要去做任何事時，沒有人能擋得住。

龍王總長只是淡淡地問了他一句：真要去當引路人？

龍羽點頭，這句話如他所料。

龍王總長再問了一句：考慮清楚了？

他從來沒有考慮不清楚過，所以龍羽堅決地回答：
對。

好吧，那就去試試看。

再怎麼習於使用冷靜當面具來武裝的龍羽，再怎麼擅常事先沙盤推演任何可能的對話，卻完全沒有預料龍王總長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就打發他了。

好似他放棄龍族身分，是多麼無關緊要、可有可無般。

龍羽離開的時候沒有跟慕容飛打招呼，他只是遠遠地看著一邊站樁一邊打盹的慕容飛，他的好朋友。

他羨慕著慕容飛，有個願意罰他的父親，即使都是養父。

向老板回報後，龍羽去了地潭挑戰要成為引路人的試練──
對抗【修羅】。

當遇到司馬凌時，司馬凌並未與他交手，而是告訴他：

回去吧。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不是你該走的路。

那個時候……

變成修羅的是龍羽。

※

當龍羽再清醒時，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怎麼回來的，只知道自己回到老板的店裡。

龍羽重新填報了回善天塾修業的申請，一樣是文武雙修的原科目，這回他多選了一些心理課與人際學以及佛學，最後一併申請了善天塾的宿舍。

幾乎是馬上就下來的核准申請，龍羽這次再進善天塾，與以往已經不同。

他再重新入學前去參加了越級考試，一次便過，文武皆滿級分的優勢讓善天塾核准龍羽晉級到他當年正在讀的學級，直接當了所有新生的學長，不用再浪費時間重修。

時常保持的笑容與風度，本就是知書達禮又文武全才的龍羽不再如以往包著一層拒絕接近的冷硬，親切待人的態度讓學弟妹們十分愛戴並尊稱學長，而武系天人最愛的武力分高下，龍羽也是輕鬆簡單的成了大家口裡的龍羽老大。

直到認識了東方文、沐琤，龍羽不否認他感覺到一股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氣息，與他們成了好友，一同修業、遠遊、一同出團進行善天塾日常任務，也在龍羽的介紹下認識了慕老板，老板的店也自此成了他們聚會地。

只剩下東海龍宮，龍羽未再回去。

即使遇到東海龍王，龍羽也是恭敬謙卑地揖手拜禮，喊了一聲：「參見東海龍王」。

以前龍羽是很崇敬地喊著：敖大人。

聽到這樣稱呼的敖東青，嘴唇微動了動，心裡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有一句：
「不用多禮。」

說完，敖東青便邁步離開。

龍羽微微一笑，罷了，這樣也好。

再次遇上慕容飛，聽到了相關於司馬凌的事，母親妍芝的事，龍羽那時心情混亂，跟東方文與沐琤他們一樣升起了想要回老家看看親人的時候……

龍羽發現自己沒有「老家」可以回。

他又是自嘲地笑了笑。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他那冷傲孤僻的笑變成時常帶點自嘲的笑？

啊……他想起來了，當自己變成「修羅」再被打回原形的清醒之後。

也許先天的一切，都是那個拋妻棄子的龍族男人造成的。

那麼後天呢？

※

龍羽看著敖東青，過去種種如浮光掠影般上了心頭。

他一直很尊敬的敖大人，最後形同陌路。

究竟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處境呢？

龍羽轉頭正要對黑貓狐狸詢問，卻發現黑貓狐狸已經不見。

微一沉吟，龍羽看著那輕搖著扇子、風度翩翩的敖東青，俯首垂眸喃喃自語道：
「這是我的考驗嗎？」

那站在船尖與蓮花上的人開口了。

「龍羽，這就是你想要的處境嗎？」

龍羽眼一睜，當抬頭看著敖東青時，分明有些錯愕的眼神早在抬頭前消失，這一次掛上了的冷靜面具，幾乎無懈可擊，十分謙卑有禮地道：
「龍王大人何來此說呢？」

正踏下蓮花的敖東青聞言又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瞬間沉默。

數分之後，龍羽禮貌性地笑道：
「如果大人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不如屬下就暫退先去找離開的方式可好？」

敖東青緩緩地收起扇子，道：
「我若說不好呢？」

最後那兩個字「可好」，其實只是裝飾用，龍羽根本就是打算閃人，他也很心動馬上行動的轉身了，可是東海龍王卻針對他的裝飾句。

龍羽忽地瞭然地輕笑，善天塾日常任務有「心魔」此關，而慕老板的關卡，也是同有「心魔」此關。

──當你越想混亂他，最後越混亂的是自己。
──所以面對妖魔，誠實是美德，「直指人心」啊！

龍羽憶起了以前常聽慕容飛掛在嘴上的這兩句話。

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龍羽是帶點嗤之以鼻的，因為說得容易做得難，他不信阿飛能做到這種「虛靈不昧、不為所動」的境界。

心魔擾人，是因為自己的內心發出了渴望、疑惑、不安的訊號引來魔物進而障蔽自己的心。

而那魔，會依著自己的心情想法而演出最大的欺騙故事。

那魔是誰？

自己的心。

──起心動念。
──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而是仁者心動。
──惠能大師所云「直指人心」。

體驗過一次「修羅化」，龍羽已經知道面對心魔而變成修羅的心路歷程有多可怕，他不想再經歷那種差點吞噬掉自己內心，差點被修羅給封閉、給消滅取代的崩潰情緒。

如果這是老板一直說的：他不該再逃避現實。

那麼龍羽願意承認，其實去對龍王總長提說要當引路人時，他希望龍王總長是替敖大人來說話，希望開口說出要他留在龍族，需要他、覺得他重要的話。

而不是「也好」。

他也願意承認，其實與敖大人起爭執，是因為他將敖大人看作再生恩人，也將他看做未來的主子，因為如此他極其所能的去學習、去做好任何事，只希望那個帶他回龍族有個歸屬之地的敖大人能夠認可他，看重他，希望能像總長對待阿飛的態度，是責罵是教導都好，而不是……

──尊重你的選擇。

明明這些話已經在心裡承認過了，但是看著敖東青，龍羽就是說不出口。

而看著在地潭裡出現的敖東青。

心障與魔障，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就如同現在的狀況。

他開口，「敖東青」就回覆他想聽的話。

他靜默，「敖東青」就沉默無語。

這真的心魔了。

「我以為會出現在這的是妍芝，我的親娘。」龍羽道。

聽到妍芝名字的「敖東青」，表情無動於衷。

龍羽輕吁了一口氣，他道：
「也許阿飛說的對，誠實是美德，將自己心裡真正想講的話說出來，反而不會被心魔擾亂。你想聽嗎？」

「敖東青」平穩地道：「你說。」

果然是心魔，越高段的心魔越會順著你的語氣。

龍羽不再想這個魔字，他想著是面對自己。

對著敖東青本尊無法說出來，若對著一個假貨，說不定可以全部傾吐後就雲淡風輕。

「那時候，謠傳我是你跟母上生所生的孩子，其實……」龍羽抬頭看著敖東青，嘴唇微微地開閤，輕咬了下唇後他道：「我渴望那是真的。」

「敖東青」仍看著他，而後道：「真的嗎？」

對方的反應讓龍羽確認這「敖東青」是假的。

因為……

「是真的。」龍羽笑了笑，「個性強硬又固執的母上雖然對外說是她自己生的，但她看著我的表情，我知道那是她真心喜歡的對象，為什麼她沒有跟對方在一起，我內心相信是對方配不上她。」

「怎麼說？」敖東青問道。

龍羽道：「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肩膀與責任感，我的母親身為一族之長，她有勇氣承認生了一名私生子，有勇氣來面對指責，可是那個負了她的龍族男人呢？」

龍羽的尾音略為拔高，他隨即深吸一口氣平穩住情緒。

而「敖東青」依然默默地聽他講。

「那個龍族男人卻沒有勇氣、沒有擔當來保護他的妻兒，讓我母親一個人承受一切。」龍羽冷笑一聲：「這樣的男人配不上我的母親，也配不上讓我喊他一聲父親。」

龍羽凝視著敖東青，他再道：
「母上甚為忙碌，因此我被送去了飛天族，飛天族長與西門大人待我極好，卻因為這化龍之身，我既不能待在母上的家鄉，甚至連母上失蹤後，回到家鄉睹物思人的機會也沒有，因為金翅鳥族長生了天敵龍族的孩子，我與母上被逐出了金翅鳥族，如此轟動的事件，卻不見那個龍族男人出來擔當，那個時候大人您出現了。」

「敖東青」靜靜地看著龍羽，龍羽再道：
「你替母上平反了冤情，甚至將我帶回龍族，那句龍族的孩子豈能被如此欺凌侮辱，讓我有了強烈的歸屬感，我發誓要努力學習，以待日後進東海龍宮效忠大人您，但是……」

龍羽一時停頓，「敖東青」問道：
「但是什麼？」

「謠傳盛起的時候，說你可能是我的父親，那個時候在我腦海裡那個沒有責任、沒有擔當、玩弄感情、令人不屑的男子形象消失了。」

龍羽剖白內心道：
「在我心中重新燃起了一個希望，那個挺身而出保護母上名譽、那個挺身而出去金翅鳥族嗆聲，將我帶去龍族照顧的東海龍王的形象瞬間偉岸無比。我多麼希望那是真的。可是你的回答瞬間比那個令我不屑的父親形象更加地破滅……」

龍羽伸手指著「敖東青」，怒道：
「你竟然公開羞辱我的母親！」

「敖東青」立道：「小羽，你誤會了！」

「住口！不要叫我小羽！」龍羽怒極，他字字咬牙切齒地道：
「你可以冷淡說不是、你可以笑著說不是，你也可以生氣說不是，但你都不是！你居然嘲諷、譏笑、辱罵我最敬愛的母親、前金翅鳥族長妍芝！你竟然說寧可選一個母夜叉也不會看上我的母親！東海龍王你好高的眼光、好傲的架子、好大的龍威！你對一個女人居然也如此缺乏厚道與口德！」

緊握住拳，龍羽哼聲不屑地笑道：「這時候我真的覺得那個保持神祕、死都不出的親爹，寧可死都不認也遠比你這個當眾羞辱我母親的人還來得好！」

「敖東青」瞬間急了，他道：「小羽……」

「說話做什麼！你沒講話的資格！是心魔的就給我演好自己的本份！專業拿出來！」怒極的龍羽吼道。

「敖東青」瞬間沉默，聽龍羽的話保持沉默，但神情明顯地急切。

龍羽看著那「敖東青」的表情，他道：
「果真是假貨才會有表情，那位本尊根本就不會有這些怕我誤會的表情存在，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至少你的反應還讓我覺得抓狂比較值得一點。」

「敖東青」放緩了聲音道：「你願意給我解釋的機會嗎？」

「不願意。」龍羽斷然拒絕道：「聽心魔解釋做什麼，給自己找迷障嗎？我又不是白痴。」

「敖東青」一時也無語了，但慌張的神情卻比開始活靈活現了些。

對於這種比較像個活人又有明顯歉意的態度至少讓龍羽看了心情爽快些，他道：
「為什麼不聽你解釋？很簡單，因為那時候有人對我說了一句話，說你是言不由衷。聽到這句話，我開始思及你對我的照顧與替母上力排眾議甚至以自己的名譽保下的英勇事蹟，我自動地了沿伸你跟母上互相對敵都是有苦衷存在，事實上沒有外人所見那麼糟糕，只是立場問題，而你嘲笑我母上也是為了保護她，所以我原諒你了。」

龍羽低笑了聲，他道：「這個人是誰？一個我更加感謝但不能說的祕密。」

「敖東青」聞言問道：「是誰？」

「與你何干？」龍羽冷聲道：「幻象就老實點閉嘴。」

「敖東青」惱了，他道：「本王哪裡是幻象？」

龍羽冷笑道：「演得真不像，敖大人本尊的表情只有一個字‧「臭」，你這一副娘樣讓人看了就倒彈，話也說不下去了。」

「敖東青」登時手一緊，握住扇子微微顫著。

一整個怒啊……

忍住一時之氣的敖東青決定繼續問：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去當引路人？」

「我希望你開口留我。」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敖東青沉默了，龍羽倒是一派輕鬆。

「大概是對著假象比較自在吧，如果是本尊，我死都不會承認當時有這種賭氣的話。」

「現在是本尊。」敖東青皺著眉道。

龍羽雙手環胸，那微側首冷眼睨人的表情，看在「敖東青」眼裡，還真是跟自己像了九成。

「我沒有嗎？」敖東青道。

「沒有。」龍羽斬釘截鐵道：「你只說為什麼要去？」

「這不就留嗎？」敖東青道。

「你語言組織有問題嗎？」一怒就毒舌的龍羽嘲諷道。

敖東青思索半晌，他問道：
「既然你這麼厭惡我，為何又要留在龍宮？」

「你說我能去哪裡？」龍羽反問著，忽地呵呵地低笑著：「一個既當不成金翅鳥又當不成純青龍的青金龍，他能去哪裡？三界不管的引路人是最好的選擇，無奈……哈哈哈……」

龍羽越笑頭越低垂，一頭黑髮也垂自身前，那低迷的聲音逐漸怨懟：
「我卻因為這該死的『被需要感』而魔魅了心、成不了引路人，卻成了修羅──」

倏地龍羽一抬頭，長髮隨著拔尖的聲音而成一頭白髮！

灰眸、白髮、嗔心、怒容……修羅相生。

龍羽的聲音也成魔音地說道：
「敖大人，你說，這到底是誰害了我！那該死的龍族男子到底是誰？」
敖東青一瞬間悲傷莫名，心裡有一股酸澀到了極點的心疼感。

小羽……

他終究沒來得及救龍羽嗎？

正從捷徑處衝下的慕容飛，瞬間六翼齊張，只見身影閃若流星劃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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