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吾述

從海底最黑暗處一瞬間回到大放光明的海面上，引力也會從最強的重力到能讓靈人行走的自然適度。

「走吧，出去看看。」慕容飛道。

慕容飛率先起身走向原本是車門入口的艙門，才一打開海風迎面吹拂而來，百里紅順著看出去才發現車廂外已經變成可以通行的甲板，慕容飛走出艙外往船首的甲板走去順便透透氣。

百里紅與白河互視一眼，反正剛剛都當了超糗的鄉巴佬一次，就跟著出去當個逛大觀園的劉姥姥，看看這臺列車到底是變形成如何。

才一出去，他們便發現後方連結的車廂都已經消失不見，他們坐的列車已經變成一艘大型遊艇，獨自航行在海上朝東海龍宮快速前進。

「哥哥，其他的車廂都到哪裡去了？」百里紅遮著撲面的海風問道。

「往各自要去的地方轉走了。」慕容飛解說道：「搭車的海關只是一個匯流口，一經過【東方明珠】就會各自彈向想去的地方。」慕容飛道。

「東方明珠？」百里紅再問。

「就是妳們在東海海底看見的那道光亮。」

在慕容飛的解釋下，百里紅與白河這才明白，原來那時一瞬間看見的光點，其實就是穿越東海海底隧道最深處的傳送點「東方明珠」。

通過東方明珠的傳送以光速分流到空間通道，往龍宮就是向上直衝，一上海面不用多久，就會被引導送往被稱為「海上冰蓮」的東海龍宮。

這列在地底由引力拖曳前進的海底列車為何底部沒有車輪，即是因為一出海面便會成為海上遊艇，利用浮力滑行，朝目標東海龍宮前進。

「傳送？」一邊在研究船的白河感到有趣地疑問著，「聽起來很像電玩的傳送點。」

「簡單的推想法也可以那樣解釋，東方明珠的傳送點就只有東海這個區塊，要去其他地方還有別的傳送點，就像搭捷運要換線一樣。」慕容飛解釋道。

「難怪哥哥你要設計方便門，一開門就到比轉車什麼的方便多了。」百里紅道。

「當然，天知道我最沒耐性等車、更不喜歡轉車，麻煩至極。」慕容飛豎起姆指道：「所以才當開車族。」

「主子你算是養車族不是開車族吧！」不知何時已經與四喵和司馬殺生郎一起來到甲板處的狐狸總管悠閒地躺坐在甲板上的沙灘躺椅吐槽道。

「欸，人間地小車多又擁擠啊，出外光找個停車位就不知花多少時間去了。」慕容飛抱怨著。

「那哥哥你還堅持要買車？」百里紅問。

「誰叫人間的車設計比靈界的帥啊。」慕容飛實話道：「靈界的車幾乎都天上飛的，按幾個按鍵就會自動行駛，並以安全為實用，少了一點開車的快感，最糟糕的就是因為天人都會飛，不太需要用到車。」

「那為什麼還設計？」聞言換白河好奇地問。

「因為看人間的有趣……」慕容飛扯了扯嘴角。

「還有這樣？」白河訝異答。

「是啊，所以在靈界的車最後都是緊急、公共使用或是多半收藏好看了。」慕容飛攤手道：「偶爾才會開出來玩玩，速度很快，但最後還是會選擇用飛的。」

在眾人閒聊著的同時，遊艇的船身一晃，開始失去自主動力，形如冰蓮、透著海洋深藍光芒的龍宮發出磁力，將遊艇吸附向龍宮的渡口。

渡口處便見兩片扇型光陣左右交錯，小王爺等四喵都收好了物品在甲板上站好，百里紅與白河單純想著要靠岸了，卻聞慕容飛道：

「要上岸了，站穩囉。」

船駛過渡口處，白色扇型光芒掃瞄光束而過，百里紅與白河只感眼前一花，人已經在龍宮內部站定，船也完全消失蹤影，更不見剛剛的渡口，只見到一個再眼熟不過的人站在他們面前。

「終於來了。」龍王總長依舊面無表情地道。

「我就說在電話裡面你用『過來』兩個字怪怪的，果然爹是先來龍宮了。」慕容飛道。

「總長！」

「龍爺爺！」

百里紅與小王爺一見到龍王總長超驚喜地喊道，一鳥一貓立刻就衝上前各自去黏住龍王總長的左右了。

「總長。」司馬殺生郎一揖手道。

白河一時困窘，原來這位就是七海龍王之長、名號如雷貫耳、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龍王總長，傳說中慕容飛的義父。對方完全是神態淡然難以猜測，既不知是該像對天宮玉皇要輕鬆一點，還是如跟著大老板閻王大王面前一樣保持靜默？

還在思考的同時，龍王總長的視線已經看向白河，那種不怒自威的神情讓白河不假思索立刻學著司馬殺生郎揖手拜禮道：「龍王總長，我是白河。」

龍王總長微微一笑：

「來龍宮放輕鬆就好。」

這一笑讓白河原本戰戰兢兢的心情全部煙消雲散，簡直是想行禮地立刻道：

「是！」

表面上看起來很嚴厲，但原來這位龍王大人不怎麼難相處的感覺，白河心想著。

本來是要先問龍羽狀況如何的慕容飛，敏感地察覺到異常靈氣，問道：

「爹是不是有帶人同行？」

百里紅與小王爺聞言訝異地張望著四周，雖未看到人但確實有感覺到另一股不一樣的靈氣。

雖然很像靈氣，卻莫名地感覺不對的百里紅道：「怎麼有股妖氣感？」

龍王總長道：「白瀧，出來吧！」

「白瀧？」百里紅與小王爺異口同聲的疑問道。

一聲令下，就見後方的大門一開，走出一名意氣風發、樂不可支、連走路都像快要跳起來，還略略有點外八兼台客風的超級陽光帥氣美少年，便見這位實在是空有一張帥臉但全身上下都寫著「得意忘形」、「吊兒郎當」、「搞笑屁顛」、「猴才這樣」的美少年又痞又台地舉起手正想要跟大家打招呼之際，視線一落到司馬殺生郎身上，驀地！

意氣風發變成畏首畏尾、樂不可支變成驚嚇過度、走路像要跳起來變成真的跳起來想往後逃，超級陽光帥氣又有點外八兼台客的小痞子美少年，立刻變成膽小如鼠見人就跑的小龜孫落跑少年。

「站著。」龍王總長頭也不回就知道少年就想跑。

「是！」少年聲音就像要哭出來一樣。

「過來。」龍王總長再道。

「是……主人……」少年極其不情不願又眼眶含淚，腳步拖得活像千斤重一般走過來，默默地躲在龍王總長背後，卻又忍不住要探出頭看著大家。

主人？

淡定如慕容飛也忍不住的挑起眉，他爹什麼時候收過手下還是寵物了？

只要跟龍族有關就會特別眼利的小王爺，早已看出這是一隻偽龍，更氣不過這隻小妖居然敢黏住牠的總長，立馬飛過去踢他一腳道：

「躲什麼躲呀！出來面對！」

被小王爺貓腳一踢顛步上前的少年顫巍巍地看著慕容飛等人，又不時地偷看龍王總長。

也因為少年一頭金髮而身穿白色龍族華服，長相與氣質具有凜然的威儀，偏生他瑟瑟發著抖，眼神既膽小又害怕，完全失了方才剛出現的氣勢。

而金髮少年緊張的眼神竟是投向司馬殺生郎。

慕容飛正想要問龍王總長之時，浮在半空的小王爺已率先指著金髮少年的鼻子劈頭就是一陣罵：

「你這個既不是龍又假裝成龍的小妖到底是誰？居然敢黏住我的龍王總長？報上名來！」

「咦？原來主人你叫做總長啊！小的終於知道了。」蛇鰻恍然大悟又開心地道。

便見眾人一個無言的眼神紛紛瞟向蛇鰻，一時沒神經的蛇鰻還沒意會過來自己是接收到不正確的訊息，已經又被怒氣沖沖的小王爺踢了一腳。

「放肆無禮大膽！」小王爺怒吼著：「誰跟你叫做總長！請尊稱總長大人！」

「哇！小大人饒命啊！你別那麼生氣啊！我不曉得主子叫什麼名字啊！」

「不知道你還敢亂叫！」

「放過他吧。」龍王總長道。

「總長我氣不過啊，這傢伙忒白目了一點！」小王爺怒道。

見這隻小妖又想縮回龍王總長背後，小王爺一怒之下化成人形，一把就揪住牠的領口：

「躲什麼躲！給我好好面對跟解釋、為什麼你身上會不是你的龍氣！還有我家總長的龍氣！」

「哇啊！小大人不要打我！我只是、我只是奉命……」

「嗯──？」

一開口就更加破功、真身就是那尾千年蛇鰻的金髮少年話還沒說完，龍王總長一聲輕喝，金髮小蛇鰻立刻閉嘴，一句話都不敢講，被小王爺拎著動都不敢動。

「跟你交待的事情，忘記了嗎？」龍王總長道。

「沒、沒有！小的一點都不敢忘。」白瀧舉手敬禮道。

「總長！」

小王爺見狀就更怒了，看在牠的眼裡，這頭耍著中二的小妖根本就是在挑戰牠的地盤、牠的主權，只有牠跟哥哥姐姐們還有紅小姐能這樣跟總長撒嬌！

只有牠才能跟龍王總長有小祕密！

就連百里紅也是一陣不悅地挑起眉，不耐煩地雙手叉腰，連腳尖都忍不住地踏了起來。

龍王總長摸了摸正在炸毛的小王爺跟百里紅，打圓場地道：

「乖，都別生氣了。」

「龍爺爺！」一被摸頭的小王爺立刻化回貓形又窩入龍王總長的胸前討摸。

「可是龍爺爺，他到底是誰？」百里紅指著蛇鰻問道。

「關於他，待會再告訴妳們。」龍王總長道。

「爹，龍羽狀況怎麼樣？」心下猜到他爹應該是專程為醫治龍羽來的，注意力在龍羽安危的慕容飛倒是不太在意這名不具任何威脅性的金髮大妖，牠頂多就是會威脅到胖子的撒嬌地盤而已。

「不好。」龍王總長沒多做解釋，只道：「先一起過去吧。」

「好。」慕容飛道。

「白瀧，跟著過來。」龍王總長再交待後便一手抱著小王爺，一手牽著百里紅走向龍宮的醫護室。

「是，主人。」白瀧仍是十分害怕回道。

就在司馬殺生郎經過白瀧身邊時，司馬殺生郎忽地停步，原本只是俯首瞥了一眼，隨後是站定面向牠，還一手摸著下巴低頭認真仔細地打量著白瀧。

看到司馬殺生郎就兩腿發抖的白瀧強撐著意志力，抬頭回視司馬殺生郎，心裡惦著龍王總長交待牠一定要有膽量，牠只能盡力對著司馬殺生郎學起龍王總長那種天塌下來也淡定的笑容，結果卻是扯出超難看的僵硬線條。

「怎麼了嗎？」走在最後的白河問向還在看白瀧的司馬殺生郎。

司馬殺生郎「哦」了一聲，忽地笑道：「原來是你啊！」

被認出來了、被認出來了！千年小蛇鰻整個瞳孔放大，感覺到自己眼前一黑，呈現快要暈倒還死撐著不能倒的狀況，可是剛建起來的雙腿卻完全不聽使喚，小蛇鰻一時腿軟就這樣向後倒下去。

忽地有人拉住牠，小蛇鰻原本以為是司馬殺生郎嚇得又馬上睜開眼睛，雖然心裡想乾脆死了算了，牠實在禁不起這樣嚇，但又想到龍王總長，就算是迴光返照也要挺回來，誰知道當小蛇鰻看清楚眼前的人，居然是剛剛那位貌不醒目、氣不驚人的眼鏡兄！

「你沒事吧？」白河關心地問著白瀧。

一句真心的關懷、一句溫暖的問候，那一瞬間，小蛇鰻的眼裡全然地淚光閃閃。

在小蛇鰻的眼裡，白河本來是只有眼睛鼻子嘴巴的部位沒有實際印象的眼鏡兄，剎那間變成慈祥和藹、溫柔體貼、金光閃閃的活菩薩現身。

好人！這是個好人！嚇到失去反應能力的白瀧眼眶含淚地想著，還來不及抓住他請教姓甚名誰的時候，司馬殺生郎道：

「走吧！」

「好。」白河點頭，回頭對著蛇鰻說了句「你歇著先」，白河便隨著司馬殺生郎尾隨慕容飛他們走進。

但全身僵硬的蛇鰻這時還無法體會司馬殺生郎只是看他嚇成那樣，一時好心決定先離開，果然在司馬走後，蛇鰻在心裡悲憤地怒吼一句：

司馬你這個惡人，我還沒問好人叫什麼名字啊啊啊──

千年小蛇鰻登時全身虛軟坐在地上，滿臉苦哈哈乾笑。

原、原以為當個誘餌好像不怎難，原以為龍王總長的任務好像不怎難，更原以為只要能窩在龍王總長身邊就可以安全無虞，安份地、好好地修行，一輩子當條乖巧聽話的小蛇鰻，不用再被外面的妖怪欺負……

誰知道龍王總長身邊就有最危險的人啊──！

窩在地上抱著頭的蛇鰻，再次回憶起司馬殺生郎單槍匹馬殺入前主子的老巢之時，那一夫當關如入無人之境、血流成河又屍塊滿天飛的景象，前主子也不敵司馬殺生郎，棄械丟下牠們全部逃走，而牠也活生生被擒，醒來已在閻王地府的過程……

「哇──！我不要想！我不要想！」蛇鰻害怕地慘叫著。

俗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果真是至理名言。

欸？等等！

蛇鰻的腦裡忽地靈光一閃，那他現在投靠龍王總長這邊，身邊有像司馬殺生郎還有那隻小龍貓（？）這些看起來好危險的高手在，那牠算不算是待在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至少、至少還有一個會關心牠的人在！

那是個好人啊！

一想到此蛇鰻又傻呵呵地笑了起來，一笑出聲才回過神發現這邊已經空蕩蕩地沒半個人，立刻邊叫邊追向已經離去的一行人。

「等等我，好人眼鏡兄別丟下我啊！」

蛇鰻快手快腳的急步向前追去。